徐达病逝的消息传遍京师后,朝野上下一片哀恸。
作为徐达的外孙,朱高炽心中满是沉重——他不仅要顾念亲情,更要担起主持葬礼的重任。
彼时徐达嫡长子徐允恭正镇守岭北,接到消息后星夜兼程赶回京师,却仍需时日;次子徐增寿因父亲骤逝,早已悲痛得难以自持,整日守在灵前,连基本的丧葬事宜都无力打理。
朱高炽当即便做了安排:将御田的粮种培植工作暂时托付给朱雄英,叮嘱他“每日记录不可断,温棚温度、浇水频次务必按此前定好的规矩来,若有异常,立刻派人来报”;又从东宫调来了几名干练属官,协助处理魏国公府的杂务。
随后,他便搬去了魏国公府暂住,全身心投入到葬礼筹备中。
从灵堂布置到宾客接待,从祭品准备到流程敲定,朱高炽都亲力亲为。
他参照开国功臣葬礼的最高规格,选用上等梓木打造棺椁,在灵堂两侧悬挂徐达一生征战的功绩画像,又安排画师绘制神道碑所需的浮雕——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周全,既是对外祖父的敬重,也是对大明开国功臣的缅怀。
期间,朱元璋下了一道道旨意,给足了徐达死后殊荣:追封徐达为“中山王”,赐谥号“武宁”,这是大明武官谥号中的最高等级;赐葬于钟山之阴,与历代先帝陵寝相邻,这是只有开国元勋才能享有的待遇;朱元璋还亲自提笔,为徐达撰写神道碑文,字里行间满是对这位老兄弟的追忆与惋惜;更破例让徐达配享太庙,与历代先帝一同接受后世祭祀,甚至追赠徐达的祖父、父亲皆为中山王,其妻为中山王夫人,一门三世受封王爵,这般恩宠,在大明开国以来实属罕见。
旨意下达后,满朝文武无不惊叹,纷纷称赞陛下对徐达的厚待。
朱高炽接到旨意后,立刻让人将追封的爵位、谥号刻于灵牌之上,供于灵堂中央,前来吊唁的官员见此,无不肃然起敬。
葬礼定在三日后举行。
这一日,京师上空飘着细雨,仿佛在为徐达的离去哀悼。
魏国公府外,前来送葬的队伍早已排满了整条街道——文武百官身着素服,手持白幡;水师将士列着整齐的队伍,举着“中山王”的旗帜;京郊的百姓也自发前来,手持香烛,默默跟在队伍后方。
朱元璋与马皇后乘坐銮驾,亲自前来送葬。
老朱一身素色龙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却难掩眉宇间的悲恸;马皇后坐在一旁,手中握着一方手帕,不时擦拭眼角的泪水。
銮驾行至灵前,朱元璋亲自上前,对着徐达的棺椁深深鞠了三躬,口中喃喃道:“天德,咱和妹子来送你了……你放心,大明有这些小家伙在,定会越来越好。”
就在送葬队伍即将出发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一人身着铠甲,面容疲惫却眼神坚毅,正是从岭北赶回来的徐允恭。
他翻身下马,不顾满身风尘,快步走到灵前,对着棺椁跪拜行礼,动作沉稳,眼中却并无太多悲伤之色。
行礼过后,徐允恭起身,走到朱高炽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却语气诚恳:“高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父亲的葬礼,多亏有你主持。”
朱高炽刚要开口,一旁的徐增寿却猛地冲了过来,指着徐允恭的鼻子,愤怒地质问道:“大哥!父亲走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连眼泪都没有!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父亲死,好承袭爵位?”
他本就因父亲病逝悲痛不已,见兄长如此“冷漠”,心中的悲痛瞬间转化为怒火。
周围的官员听到这话,纷纷停下脚步,目光都聚集在兄弟二人身上,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徐允恭却并未动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徐增寿,语气平静地说道:“增寿,你误会了。我不是不难过,只是父亲走了,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徐达的棺椁,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你自幼在京中长大,未曾亲眼见过父亲在军中的辛苦。我自小便跟在父亲身边,随他征战沙场,协助他处理军务,比谁都清楚他这一生有多累。”
“当年父亲在北疆镇守时,背痈发作,疼得整夜睡不着觉,连翻身都困难,却仍要坚持处理军务,那时候的他,生不如死。后来多亏高炽与戴神医,割肉治好了父亲的背痈,父亲才得以多活几年。”
“可你知道吗?自从北元大汗被生擒,北疆无战事之后,父亲就像失去了精神支柱。他常常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的军事地图发呆,说自己老了,没用了,他这一生,都在为大明征战,为北疆安宁操劳,从未真正休息过。如今他走了,不用再为战事操心,不用再受病痛折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徐允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徐增寿愣在原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之前只看到父亲在家中休养的模样,却不知父亲背后承受了这么多。
朱高炽也走上前,拍了拍徐增寿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增寿,大舅父说得对。外祖父一生戎马,操劳一生,如今终于可以安心了。我们该为他高兴,而不是让他走得不安。”
朱元璋站在一旁,听着徐允恭的话,眼中的悲恸又深了几分,却也多了一丝释然。
他对着众人说道:“允恭说得没错,天德这一生,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走得安详,我们该尊重他的选择。”
随后,朱元璋抬手示意送葬队伍出发。
哀乐响起,徐达的棺椁被缓缓抬起,朝着钟山方向走去。
文武百官、水师将士、百姓们跟在后面,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却没人在意。
徐允恭与徐增寿并肩走在棺椁两侧,徐增寿早已哭红了眼睛,徐允恭则面色平静,眼神坚定——他知道,父亲虽然走了,但他肩上的责任还在,他要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为大明守护北疆。
朱高炽与朱雄英跟在队伍中,看着缓缓前行的棺椁,心中满是感慨。
徐达的离去,是大明的一大损失,但他的功绩与精神,将永远留在大明百姓心中。
而朱高炽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将高产粮种培育成功,推广到全国各地,让百姓们吃饱饭,不辜负外祖父一生的付出,也不辜负朱元璋与太子标的期望。
送葬队伍缓缓前行,细雨淅淅沥沥,仿佛在为这位开国功臣的离去,谱写一曲悲壮的挽歌。
钟山之阴,这里其实也是老朱为自己选定的陵墓所在地——后世皆知的明孝陵,便坐落于此。
自古以来,帝王陵寝的选址与布局都极为讲究,非至亲或开国元勋,绝无资格葬于帝王陵寝所在的核心区域。
而老朱特意将徐达的陵墓安排在钟山之阴,与自己的陵寝相邻,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二人之间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君臣关系,是一同从濠州起兵、历经生死考验的兄弟,哪怕百年之后,也要将陵墓放在一起,继续守护着他们共同打下的大明江山。
那座早已准备好的陵墓,规制恢弘,墓前不仅立有石人、石马等仪仗石刻,还有朱元璋亲自撰写的神道碑文,字字句句都镌刻着徐达的赫赫战功与君臣情谊。
它将成为徐达最后的归宿,让这位为大明征战一生的大将军,在钟山的庇佑下安然长眠。
同时,这座陵墓也将如一位沉默的见证者,静静看着大明在高产粮种的推广下实现粮食丰收,看着水师开拓美洲的事业蒸蒸日上,看着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日益强盛,一步步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与昌盛,不负徐达一生的坚守与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