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把我自己塞进点心里带出来了

亥时三刻,乐坊地窖。

霉斑斑驳的墙上,林亦懒洋洋地靠着,指尖夹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酥。

烛火在她眼底跳动,映出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可那笑意没进眼睛。

“你说三姐最近怎么老往天机阁跑?”她轻飘飘开口,声音像风里一缕糖丝,“卦象又断了吧?”

阿芜却站不稳了。

她攥着玉匣的手心全是冷汗,袖口下的手腕微微发抖。

地窖阴湿,空气里混着陈年酒糟和腐木的气息,可她只闻得到危险——那种无形的、压在头顶的窒息感。

公主不该出现在这里。

更不该在这种时候还吃得下点心!

“殿下……”她咬牙,嗓音绷得几乎裂开,“您知不知道刚才沈眠传讯说,镜湖的封印松动了?昨夜疯掉的宫女临死前喊的是‘第十个早就死了’!他们不是在胡言乱语——是有人在抹除您的‘存在痕迹’!连铜镜都不映脸,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诅咒,是法则层面的篡改!”

林亦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咬了一口酥皮,碎屑落在衣襟上。

她当然知道。

自那日归墟晶核浮现【七日倒计时】起,她每夜都梦见同一片湖水。

月光如刀,劈开黑水,湖中倒影穿着现代校服,笔尖滴血,写的是她毕业论文的标题:《论空间法则在跨维度文明中的演化路径》。

荒谬又讽刺。

更诡异的是,身后站着一个穿素白宫裙的少女,脸像被雾遮住,只听见一声声低语:“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起初她以为是穿越后遗症,直到今晨梳头时,铜镜竟映不出她的脸。

那一刻,她不动声色将一片落叶纳入夹层,瞬移置换到镜面背后——镜中人影却迟了三息才动。

三息。

对凡人无异,对掌控空间法则的存在而言,却是致命破绽。

有人在篡改她的“显形法则”,一点点剥离她在世界中的坐标。

再晚一步,她就会像那些疯癫的宫女一样,彻底从记忆、记录、因果链中被抹去——不是死亡,而是从未存在。

所以她必须去镜湖。

不是为了查真相。

是为了确认——

到底谁才是那个该死的“林昭昭”。

子时,镜湖结界外。

湖面如墨玉铺展,月下泛着幽蓝涟漪,四周立着十二根断裂石柱,传说是上古封印残迹。

风过处,水面不起波纹,反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仿佛有无数灵魂在低语。

林亦披着黑斗篷,兜帽遮住大半面容。

阿芜紧随其后,手中暗扣一枚沈眠给的辟邪香丸,指尖冰凉。

远处树影下,一道青袍身影静静伫立——是三公主林照月。

她手中拂尘轻摆,袖口符纹微亮,显然已布下观测阵眼。

她不阻不拦,只等林亦踏入湖心,看她是否会被心魔吞噬。

“你真要进去?”阿芜声音发颤,“这湖连御灵舟都不敢靠近。”

林亦笑了笑,从夹层掏出一杯尚有余温的杏仁茶,喝了一口,把空杯往湖边一搁:

“我要是回不来,你就拿这杯子去御膳房闹,就说本宫连口热饮都喝不上,活得不如个厨娘。”

话音落,她一步踏出。

足尖触水刹那,整片湖面骤然凝滞。

银光自她袖中涌出,夹层自动扩张成球形护罩,将她包裹其中。

湖水开始沸腾,倒影层层撕裂——

第一层,是现代林亦,低头写论文,台灯昏黄,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

第二层,是原主林昭昭,脖颈带血,双目空洞,跪在殿前受刑;

第三层,竟是一名身披帝袍的身影,背对而立,周身缠绕锁链,脚下踩着九座崩塌的仙山。

三影交错,灵魂剧震,林亦几乎吐血。

这不是幻象。

是记忆。

别人的记忆。

强加于她躯壳之上的、不属于她的“人生剧本”。

千钧一发之际,她咬牙催动空间之力,不再抵抗,反而将三道影像猛地吸入夹层深处!

轰然一震,湖面炸开巨浪,水柱冲天而起,惊得远处林照月拂尘一抖,

而林亦踉跄退出结界,唇角溢血,怀中却多了一个冰冷的食盒——那是她临行前顺手带上、本打算装点心的紫檀木盒。

此刻盒盖微启,一丝银光渗出,隐约可见内里三道模糊人影,在黑暗中缓缓流转。

五日后,十公主寝宫。

阳光斜照纱帘,空气中飘着甜腻的糕点香。

监察阁副使捧着玉碟闯入时,正撞见林亦把那食盒推到阿芜面前,笑得天真:

“尝尝,新品‘三重影’水晶糕’。”

阿芜掀盖——

盒中三块点心叠放,晶莹剔透,每一块里都封着一道模糊人影,缓缓流转,赫然是湖中所见的三个“林亦”!

副使当场摔了玉碟,脸色煞白:“驱邪成功!公主已收妖魄为祭!此乃镇魂之证,当速报天机阁!”

他跌跌撞撞退下,脚步慌乱。

待人走后,阿芜颤抖着问:“你……你怎么做到的?那是心魔投影,是法则残影,怎么可能被封进食盒?”

林亦靠在软榻上,唇角带血——强行收纳虚影反噬严重,但她眼神亮得吓人:

“我不是收了鬼。”她轻声道,“是给自己做了个备份。”

她取出一张纸,写下“我是谁”三字,轻轻放入夹层。

片刻后取出,纸上血迹淋漓,赫然变成:“你是替身。”

她笑了,将纸条折成小船,放入烛火。

火光中,夹层深处那点奶茶状星芒微微跳动,竟投影出一小段画面:

幼年林昭昭跪在殿前,仙帝背对她,声音冰冷:“此女无用,赐死吧。”

门外,一道青袍身影悄然转身离去——是三公主。

林亦闭眼,低语:“原来不是我穿错了身体……是有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具尸体。”

窗外,一轮满月升起,镜湖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

而在湖底深处,镜婆婆抚摸着白石碑,喃喃道:

“第九次月圆了……新火,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