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抗旨?

陈砚本意是安心等着朝考,可在朝考之前,圣旨先到了陈府。

此次圣旨并非给陈砚的,而是给陈老虎的。

宁王叛乱平定后,凡是有功之人皆被封赏,唯有两人是例外。

一个是总兵兰剑荣,他因贻误军机,险些致使平叛失败,在回京后便被判斩,只待天子勾决后便会被处斩。

凡是递上去的名单,天子若一个个看,是极消耗精力的,因此天子一般都会直接勾决。

可若都将人杀了,岂不是天子过于狠辣?

因此天子每每会留下一些人不勾,以彰显天恩。

在陈砚看来,这就是纯纯的形式主义,不过大梁朝行事皆是如此,他自是要接受。

如此便给了不少富贵之人机会,譬如花重金买通内侍,按照天子的习惯将名字放在天子容易跳过的位置,如此便可多活一年。

陈砚不知兰剑荣是不是掏了银子,今年的秋后处决兰剑荣是没赶上的。

至于另外一个被遗忘的,就是陈老虎。

起先陈砚的封赏没下来,陈老虎的封赏也一直没声响。

那日与永安帝吃过暖锅后,第三日,封赏陈老虎的圣旨便到了。

陈老虎顶替冯勇,成为松奉千户所千户,正五品官阶,另赐良田百亩。

接过圣旨的陈老虎却心事重重,与众人欢喜的气氛格格不入。

翌日一早,陈砚一打开门,就瞧见陈老虎正捧着圣旨站在他门口,一开口便是:“砚老爷领我进宫,将这赏赐辞了吧。”

腊月的寒风中,陈砚浑身冒热气。

赶忙将他拉入屋内,压低声音问他:“抗旨乃是大不敬,哪怕是从轻发落,也需受廷杖之苦,或要抄家,累及子孙。”

想到家中爹娘妻儿,陈老虎浑身一颤,整个人都颓废了。

陈砚见他神色不对,便去拿了酒与番薯来,升起炉子,将番薯丢进去,又在炉子上温酒。

不过片刻,阵阵烤番薯的香味飘出来,陈砚用火钳将烤熟的番薯夹出来,往陈老虎的手里一塞,道:“家里只有番薯,将就着吃吧。”

陈老虎一晚上没睡,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此时被番薯的香味一勾,更觉腹部饥饿难忍,当即接过番薯,剥开皮连吃三个,还觉连个肚子角都没塞满,不过陈砚烤的第一炉已经吃完了,他正慢条斯理地继续往炉子里放番薯。

待番薯放好,陈砚便给陈老虎倒了一碗酒,与陈老虎碰了下,不需多话便一饮而尽。

陈老虎犹豫地看了陈砚一眼,心中实在烦闷,仰头便将整碗酒喝完。

温热的酒入肚,人便觉得好受了些。

陈砚不管那些,与他连喝三碗,陈老虎骨头有些软了。

“老虎兄就是正五品的千户大人,是我大梁朝的武将,守卫一方国土了,”

陈老虎大手往脸上一盖,再往下一抹,整个五官都被抹得扭曲了。

“我就是个打猎的,压根不会打仗。”

陈老虎瓮声瓮气道。

“老虎兄以一己之力逼退千名千户所兵卒,后又领着船队冲向叛军的船队中,突围、斩首、夺旗,武将的大功被你一己之力尽得,你之勇猛可谓无人能敌,加之你练民兵之壮举,依我看,任一千户绰绰有余。”

陈老虎仰头,将酒再次一饮而尽。

此时,他一张粗狂的脸已是通红,便道:“若我去当了武将,往后便只能任由朝廷差遣,再无法保护砚老爷。砚老爷的仇家多得很,要是没我的保护,砚老爷会被人打死。”

陈砚畅快大笑:“这有何难,再招几个护卫便是。”

“砚老爷当官不足三年,已得罪了前任首辅、宁王、宁淮上下官员,回京后又得罪了刘阁老、胡阁老,还有八大家……”

陈老虎越数越醒神,旋即摇摇头:“几个护卫怕是护不住砚老爷。”

砚老爷能干,更能得罪人,如今还没锦衣卫护着他了,自己再不在身边,砚老爷怕是……

哎,他愁得一晚没睡觉。

“咱族多少年才出了砚老爷一位文曲星,我得护好了,不能让人把砚老爷害了。”

陈砚挠了挠额头:“这么一算,我还挺招人恨呐。”

陈老虎只看着他,已是无声胜有声。

“你往后是五品官,也能让我族更兴旺。”

陈砚被陈老虎看得竟生出些心虚来,赶忙将话题往回掰。

“我当官不顶事,还得砚老爷当大官。”

陈老虎一晚上什么都想明白了。

陈砚喝了口温酒,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他郑重道:“老虎兄可还记得我在松奉与你说的话?一个家族若只靠一人,再繁荣也只是空中楼阁,若出的人够多,就将地基打牢了,能经历风雨。如今你便是顶起我陈氏一族的另外一块基石,万万不可在此时后退。”

见陈老虎怔愣住,陈砚就知他听进去了,继续道:“你凭着自己的军功,得了千户官职,便可在松奉帮我开海,防止海贼劫掠沿海百姓。要是换成冯勇那样只顾自己利益的武将,这海就开不成。老虎兄,开海大事能不能成,可就全看你了!”

被陈砚一规劝,陈老虎不自觉挺直背后,只觉身上扛了重担。

不过只挺了片刻,他就又摇摇头:“砚老爷没信得过的护卫可不行。”

“回族里去找族长再要两人护我,这总行了吧?”

陈老虎摇摇虎头:“两个人不成,少说得五六十人。砚老爷知道的,您招人恨。”

陈砚:“行,我找族长要人。”

旋即又给陈老虎画饼,譬如五品武将如何风光,此次回松奉前可先回一趟族里,到时候陈老虎就不是以前的陈老虎了,是陈将军,跟戏文里那样的威武将军,掌兵千人!

陈老虎听得豪气万千,想立刻荣归故里,在爹娘妻儿面前好生显摆一番。

不过他还不能急着回,因陈砚马上就要参加朝考。

腊月十二这日清晨,京城的大街小巷被马蹄声、车轮声吵醒。

朝中大员多坐轿子,品阶不够坐轿子的,荷包鼓的就坐马车,荷包扁扁的只能用双腿当车。

马车跑得快,扬起的尘土呛得那些个行走的官员打喷嚏,心中再暗骂两句,便要加快步子,就怕走得慢了赶不及去参加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