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二、噤若寒蝉

李方莲带着七十多个周家泽人回到庄上,朱秀福、钱松能、季上略三个保长都急乎乎地跑来打探消息。李方莲笑哈哈地说:“你们三个保长在家里不晓得我们在东浒头的情景。这次去的人可多呢,不得少于四百人。二十二挺机枪在前面开路,‘突突突’,机枪张了口,哪个都挡不住。”

季上略说:“李队长,你们这次攻打东浒头,总共打杀多少个中共干部?”李方莲摸了摸头,说:“我们不曾打杀一个中共干部,周区长说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朱秀福叹了一口气,“唉,我们三个人空等了半夜,周区长这次动用了三四百人扑向东浒头,突袭中共周庄区委是碗里抓菱——十拿九稳的事,结果还是扑了个空。……唉,这次行动还是个失败,我看国民党的气数也差不多了。”

李方莲搓着手说:“朱保长,你这说的什么话?一次、两次失手,这算不了什么事。只要我们精心策划,下次还是有机会的。”朱秀福摆着头说:“好哇,我就等待着你们下次再有机会。”

第二天一早,钱松能来到钱松芝的屋子里,笑嘻嘻地说:“芝先生呀,我如果有你三分之一的文化,也就能办事了。你看看我,当个保长实在累得很,上面来个文,一睁眼就有好多的字认不得,结果老受人的气。季上略他有文化,办事就是个爽,麻利不得了。上面要我把保长让掉,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来接在我后头当保长最好,你有文化啊,而且见多识广,满腹经纶,足智多谋,前朝后代的事全晓得。再说,庄上很少有人找你办事,你也就少了寻钱路。眼下机会来了,你够当保长?”钱松芝疑惑地说:“就怕有人跟我争啊。”

“没事,这不还在于我推荐呗。”“唉,当保长油水有多大呀,能不能向我透露点?”“咳咳,这你就别问有多大的油水,反正比你打蒲鞋卖要强似几十倍。”钱松芝一听,来劲了,忙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当上保长?”钱松能肯定地说:“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当保长。愿意的话,今天就可以走马上任,明日上报高周乡,潘乡长点头同意,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保长了。”钱松芝感激地说:“那我忘不了你老哥哥帮的忙。”“哈哈,芝先生呀,你有好处的时候,只要你心里还有我这么个老哥哥就行了。”钱松能拍着钱松芝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钱松能把钱松芝领到朱秀福的家里,告诉他说:“朱保长呀,我当保长文化太差,实在当不下去。现在我把保长让给全庄文化水平最高的芝先生。”朱秀福望了望两个人,点着头说:“松能呀,你当保长当得好好的,怎么要让给芝先生呢?”钱松能说:“我没什么文化,一般的帐也不会管,结果老误事。芝先生他来当保长,不但不误事,还能观敌料阵,运筹帷幄。”朱秀福指了指钱松能,“你呀、你……”

二钱离去,季上体走进来,说道:“老朱呀,我看国民党老打败仗,是什么缘故?”朱秀福哀叹地说:“国民党的人各顾各,都是哪个得利哪个好,根本就没个大局观念。”季上体说:“还有一个原因,中共的能人多得不得了,个个得力。别的不谈,我们庄上的小杠头投奔中共,竟然也神奇不得了。唉,也就依奇八怪的,小杠头怎长了一副女人的脸,雪白粉嫩,妈妈鬏一绕,蓝士林大户头衣裳穿起来,在庄上跑,我们这些人哪个都不曾发觉。”

朱秀福歇斯底里说:“小杠头他个虫,梳的鬏儿说的比一般女人梳得好,还耳朵戴坠儿,颈项戴银项圈,穿我家女匠的旗袍,跑起路来怪里怪气。依他妈的,挽着我的臂膀跑,风流卖尽了。有人说他就凭这种卖相,先后搞死了尚兆明、王正豪好几个的呢。你说说看,中共就用小杠头这么一些人,他们都是没根没底的,做起事来多泼辣,一点顾忌都没有。”

季上体说:“我刚才来的时候,望见钱松芝,他到你这里来有什么事的?”朱秀福没好声气地说:“一个钱松能好好的保长位子他不蹲,竟然让给一个迂腐子!”季上体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当今时局艰难,钱松能他想收手不干。唉,古人说得好,家贫显孝子,国危思良将啊。”朱秀福摊开两只手说:“可不是么?太平时候嫌官小,国难关头怕出兵,个个促刮不得了。唉,眼下时局艰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