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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的记忆与神智在此,换句话说,三魂之二在此,肉体也在这里,那多多少少总能感觉到最后一魂跑到哪里去了吧?墨菲斯顿啊?”
拉弥赞恩摸着下巴,如此问道。
拉塞琉斯单膝跪地,怀中靠着的正是他现在显得虚弱不堪的老友——墨菲斯顿刚刚便已向众人说明自己的情况,如此意外之下失去三分之一的灵魂。对首席智库这等强大灵能者来说也是严重打击。
如今他浑身随着呼吸散发白银光芒,全身骨骼血管各处均被这种灵能失控的超自然光辉照得透明起来,就像是有人把一个人形的X光片做成了立体而且透着红色血肉的感觉,诡异又不真实。
“我确实可以感觉到它离开的方向,但还需要一点时间,因为似乎它去的地方很不妙……对我来说也十分变幻莫测而难以应付……”
首席智库喘着气,微微侧过头作为回应,“实际上,刚刚的我所见过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在巴尔、在来的路上、乃至在阿杜林姆城上空的最后一卜都从未显示过扎艾德基尔与我的命定追逐会在此地戛然而止……对于命运如此之大的扰动,若不是我够强大,可能当场直接魂飞魄散了也说不定。”
典记长闻言更是对这名擅自出手抢了奸奇恶魔人头的“银色颅骨”怒目而视。
“我说了这是意外啊,打死这只恶魔怎么也算是好事吧!你老瞪我做什么!”
拉弥赞恩阁下立即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我又不是墨菲斯顿肚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他原本打算玩这么大!
听听!什么“我原打算将时间冻结之后将肉体遗留于此,如此我便可将自己一魂分化为三同时去下执行三件事务……”
侬听听看!人言否!就连鲁斯跟小马在普罗斯佩罗打架的时候都没搞出过这种阵仗好伐!而且我记得与墨菲斯顿齐名的极限战士之瓦罗·底格里斯,暗黑天使之以西结也都没有搞出过这种超规格级别的灵能法术啊!
没记错的话底格里斯使个范围法术就虚弱得需要民众抬起他走路这才赶到现场打退虫子救了卡尔加呢……
拉弥赞恩悻悻地想,要是所谓42K三大忠诚团智库都按墨菲斯顿这个规格来,那底格里斯当时就该是这个风格——
说时迟那时快,忽闻要塞外虫鸣震天,泰伦群魔似潮水涌来!大智库底格里斯怒目圆睁,抬手便引灵能狂澜。只见金光乍起如惊雷裂空,那虫群沾着便化飞灰,触着就成齑粉。众战士齐声喝彩:此等神威,真乃人间太岁主,天上降魔星也!好一个能让卡尔加大人依靠的宽大肩膀!
——我说,我们这是锤四万中世纪黑暗太空世界不是神秘的东方天宫玄幻修仙世界,风灵月影——啊呸!龙帝月后倒是在中古世界!我以前读到还以为其他人说墨菲斯顿是玄幻龙傲天是调侃,如今一看完全是写实啊!
当然,出于应有的礼貌,以上的海量吐槽完全是在拉弥赞恩先生内心一瞬间完成并没有付诸于口,也没有人听到。
唯有赞奥·埃菲尔内蒂眨巴着好奇的眼睛试图消化一些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言单词和内容组成的只言片语。
“那既然知道第三魂的去处,你现在这样子又不好移动,怎么办?我们扶着你先回城里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墨菲斯顿点了点头,光辉随着他的动作让他的两颗心脏在胸腔内颤动,“另外,我的血誓号就停在同步轨道上。”
“等等,”典记长神情凝重,不可思议地看向墨菲斯顿,“那安特洛斯怎么办?这孩子跑进来了,然后这儿又是一个如此险恶的仪式性建筑,咱们就这样撤退?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安特洛斯……”墨菲斯顿手捂心脏,略微沉思,他的眼眸垂下,皮肤几乎透明,“虽然我的命运刚刚被严重地扰动了,但安特洛斯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我却更加看不透……”
“那他是否还与你的命运有所纠缠?”拉塞琉斯问道。
“……应该还有。”反复沉吟数息,墨菲斯顿以罕见的犹豫如此回答,“他的命运与我过于紧密,就像是试图观察月亮旁的小星,很难看清楚。”
——你要平时跟人讲话都这样不会比喻那我觉得你徒弟安特洛斯要是对你有点意见也挺正常的。
赞奥微微点头赞同。
“那我们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撤退。”拉塞琉斯立即说道,“你现在的状态如此不稳定,安特洛斯的情况又能够与你产生纠缠,倘若有心之人利用这一点,你很容易失去控……”
似乎意识到还有“银色颅骨”在场,典记长把最后几个词吞进了肚子,但他看墨菲斯顿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表示着不赞同。
“那我们难道要把这里全都搜索一遍?”拉弥赞恩摊开手,“这座塔楼很明显只有这一条上来的路吧,或许祭坛原本也是什么传送……”
“你刚刚说什么?”墨菲斯顿立即察觉道了对方用词的不寻常。“你在这座迷宫里有上下的方向感?”
“你们没有吗?”拉弥赞恩疑惑地问,“我们虽然在每一层都绕来绕去的但是一直在爬楼梯啊,窗外还能看到不断上升的景色……”
“你看到了什么?”
“森林,呃,海面,还有一些其他的塔楼吧。”
“塔楼?”
“塔楼啊。”
这名银色颅骨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朝这个巴西利卡的窗外挥了挥手。
“你们看不到吗?虽然爬满了绿藤和植物,但是那不都是这样银闪闪的塔楼么?”
某个词汇组合令两位智库同时色变。
“一共几座?你看到了几座?”
“呃?八座。”
“那还女子……”墨菲斯顿脸上舒缓的神色还未散去,只见说话的人跺了跺脚。
“带咱们脚下这座就九座了。哎,这九座就很像是奸……”
银塔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看那儿!”墨菲斯顿勉力说道。他指着被摧毁的祭坛的方向,那上面破碎的星芒法阵再次闪烁起来。
“怎么可能!这东西已经完全被破坏了!不可能运作起来的!何况它没有祭——”
一股旋风般的吸引力从破碎旋转的法阵中陡然出现,接着警戒的圣血天使们发出呼喝,爆弹枪开始射击:那些原本失去了巫师的操纵而已经完全静止如雕像的红字战士突然也纷纷颤动起来。
“不是吧……”
一股股尘土从他们空洞的动力甲中被银塔的法阵吸引而出,随着尘土形成的物质线条抖动着、分散又聚拢,最终在这个破碎法阵上勾勒出一座崭新的法阵。
“这似乎是个传送门法阵。与原来不同了。”墨菲斯顿凝视其片刻,做出如上结论。
“这要么是扎艾德基尔原本的后手,要么是此刻还有其他大手正在搅动命运。无论如何,擅自踏入终归不妥,我们或许应当至少撤出这座银塔……”
有人微微叹息。
“无论如何,你如此多疑善变却又偏执绝非你的错。”
“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天啊……圣吉列斯……之血啊……”
其他的圣血天使跪倒在地,陶钢盔甲撞击石头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拉塞琉斯永远傲慢严厉而挑剔的神情此刻彻底软化下来,泪水盈满了强硬老头儿的眼眶。
“怎么了?拉塞琉斯,你……”
墨菲斯顿艰难转过头去,一双俊秀长眉却立即紧紧蹙起,神色似悲似喜。
赞奥抬头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巨人——他曾经在自己过去的预视中见过这个人。
紧接着,那人似乎注意到了赞奥的目光,他朝赞奥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声张。
又下一秒,一个朦胧的高大身影缓缓显现在厅堂的门口,朝着众人走来。
每走一步,血液便从虚空中奔流而出,构建出其完美的形体,脚、足踝、腿、躯干、肩膀、手臂、手指、头颅——最后当来者站定于众人面前时,一对硕大雪白羽翼正从羽毛尖端抖落最后的鲜红血珠,缓缓展开,又收回其背后,此刻这阴冷诡异的奸奇银塔厅堂,也仿佛瞬间被柔和光辉照耀如温暖白昼。
世间瑰丽神圣之景,无过于此。
“圣吉列斯在上……吾等伟大的父亲啊……”
拉弥赞恩倒是没有如圣血天使们那般跪下,他只是很疑惑地打量着来者那传说中与圣吉列斯本人一模一样的黄金面具,确实栩栩如生。
不是,但,圣吉列斯的黄金面具,金甲,翅膀,这个组合不应该是圣吉列诺么,拉塞琉斯他们或许可能是认错了,那墨菲斯顿——
首席智库蠕动了几下嘴唇,满眼拒绝却又充满濡慕的渴望,在拉塞琉斯怀中虚弱地朝着他的父亲伸出了一条手臂——
“圣吉列斯大人……”
呃?不是吧?你也认错?但丁没跟你提过他见到的圣吉列诺长啥样吗?
“全都无须多礼,快起来,我的孩子们,还有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天使带着令人心折的风度朝着厅堂内所有人点了点头,如此平易近人的态度更令圣血天使们受宠若惊。
——我没跪下来啊?这就叫我起了?算了,也挺好,我也不想跪。
赞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大天使走向墨菲斯顿,二者的指尖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了焦点。
一触即分。
首席智库发出一声疲惫但舒缓的呻吟般的叹息,他体内焚烧着他肉身牢笼的光芒开始收束,他离开拉塞琉斯的怀抱,显然已经感觉好多了。
“圣吉列斯……吾等之父。”他跪倒在地,无比臣服,却又不能自己地痛苦抬起头注视着这天使,“我明知道你不可能是真的……”
这句话在其他圣血天使中激起一阵疑惑、不满的低语。
“我确实不可能是真的,吾儿,汝等所见不过是汝等血中之我。”那个大天使般的人影平静说道,“但阿巴顿打开大裂隙的做法,不管他是否有意,都让我的现身变得更加容易了。”
“我等荣光万丈的神圣之父啊,这真的不是您吗?我还以为,我们一直以为……”
泪水沿着老智库的皱纹与胡须流下,“能亲眼见到这样的您现身……您有何吩咐?前方但有万千刀山火海,地狱群魔,我等也绝无半分犹豫后退,愿为您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这是一道传送门。”大天使抬起手指着刚刚成型的全新法阵,法阵上此刻闪烁着红色与蓝色的光,看起来极为妖异不祥,但圣血天使们各个目眩神迷,热泪盈眶,显然,此刻只要这看起来如大天使一般的来人发话,哪怕对面是水晶迷宫,他们也敢去闯一闯。
“通往两个地方。”
他竖起手指,“第一个地方,你们可以在那里找到安特洛斯。”
“第二个地方,你们可以在那里找到‘墨菲斯顿’。”
“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吧,孩子。”
“哪条道路才是我们该去的,大人?或者您希望我们去哪条?但凭您的指引,我们将为您粉碎这条道路上的一切,直到您给予我们的目标达成。”
拉塞琉斯此刻像是迷途的孩童终于找到了家,他再次跪下,虔诚地做出祈祷与乞求指引的姿态,透明的晶莹泪水从他被亚空间沾染变色的双眼中流下。
“选择总是比道路更加重要。吾儿,即使看似没有选择的时候,永不停滞的命运也总是会逼迫我们做出选择。”
大天使的神色哀伤,微笑却极温柔。
“倘若我们选择错误导致了失败又当如何呢,父亲?会令您失望吗?”墨菲斯顿问道。
“失败对我和你们来说都不算是一种可以接受的结果,”大天使般的存在说,“墨菲斯顿,我借来的这些千子的力量只能维持法阵有限的时间,你们要尽快做出选择。”
“所以……”拉弥赞恩突然说,“这个选择其实意味着,安特洛斯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跟‘三分之一的墨菲斯顿’在同一个秤上被掂量咯?那么,也就是安特洛斯与墨菲斯顿谁轻谁重的问题了?”
“不,并不是这样。”拉塞琉斯说,同时让士官带着其他圣血天使退到远处,这才用极低的声音说,“至少目前来说,两者的轻重毫无可比之处——‘逃走的……墨菲斯顿’那部分,远远——远比安特洛斯对战团乃至我们所有血亲的意义来的重要的多得多。此事我与墨菲斯顿皆是一目了然。”
“那为什么在‘天使’提供的选择里,两者又可以相提并论,而你们——尤其是墨菲斯顿,”拉弥赞恩指了指眉头紧皱的首席智库,“又如此迟疑不决呢?你知道的真的是全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