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了王天风后,郑耀全给张安平准备了一大堆的戏——只要张安平敢找上门来,他这一大堆的戏就摆出来让张安平看。
就在这磨刀霍霍的等待中,他却始终没有等来张安平的“报复”。
这一幕别说是郑耀全了,就是在南京的各路诸侯们,都非常的错愕。
刚刚,张安平在郑耀全搭的戏台上反客为主唱了本该由郑耀全唱的大戏,换句话说,此时正是张安平气势正弘的时候,他竟然偃旗息鼓了?
“他张安、张长官不至于放弃王天风吧?”
“肯定不会——我听说之前的那出大戏,就是因为王天风而起的。”
“可是他没动作啊!”
“他没道理放弃王天风,要是放弃了王天风,那些元老该怎么想?他张安平只在乎自己的嫡系,对这些元老不管不顾?”
外界猜测纷纷,都在好奇张安平会怎么应对这个局面——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拿下王天风其实就是郑耀全这个正牌局长对张安平的报复,张安平要是偃旗息鼓的话,那些投靠他的军统元老、特务处元老,怕是都得多想吧?
可偏偏张安平一连三天竟然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简直不可思议!
有人猜测:
“或许,他在等着上会吧!”
……
郑家。
郑耀全翻看着郑耀先送来的一大沓子材料,一旁的郑耀先则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想着什么。
对于郑耀先的表现,郑耀全浑不在意——谁都知道郑耀先就是这么一个嚣张且跋扈的性子,而且这个人跟张安平水火不相容,一点小小的瑕疵,忍了便是。
看完了这些材料以后,郑耀全神色莫名的道:
“你是说那笔款子,王天风用来养一支编制以外的情报特工了?”
之前郑耀先建议拿下王天风,其中有一条理由是:
情报处每个月有一笔诡异的支出,这笔钱虽然被平了帐,但终究是去处可疑——疑似被王天风贪污了。
这一单,郑耀全没有一丁点的怀疑,党国的官员什么德性,大家谁不知道?
贪经费,常规操作!
可现在的情况是这笔钱竟然被用来“养”编制外的特工了!
这就……有点诡异了。
大家都在从党国身上吸血,你特么竟然把吸到的血壮大党国力量?
“嗯——是军统整编保密局期间被裁撤的特工,根据这笔款子可以推断出大概有一百七十多人,这个王天风,还真的是……”
郑耀先也是一副无语的样子。
“那这个……怕是不好操作。”郑耀全有些头大,对于没有背景的人而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足以了,可对王天风这种张安平必然会死保的人来说,这算什么罪名?
不按整编纪律做事?
郑耀先则道:“这有什么难?”
说着便掏出了一张早就写好的纸张推给了郑耀全,郑耀全接过一看,不由咋舌。
1、私结党羽、图谋不轨;《保密局组织条例第十二条:凡未经局本部核准擅自组建武装团体者,视同叛乱。》
2、盗用国家情报资源;《惩治叛乱条例》
3、挪用特工经费;《根据保密局组织条例……》
4、伪造组织人事命令;《根据……》
5、破坏领袖裁军大计。《精简机构乃领袖亲令!》
纸张上列举了五条罪名,关键是每条罪名都有相对应的条例等背书。
郑耀全没有想到郑耀先竟然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这是非要拿下王天风出一口恶气啊!
他忍不住轻敲桌面。
郑耀先的准备是真的充足,这些也不是乱扣帽子,这罪名拿下王天风,在服众这一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郑耀全想了想后,说:“张安平怕是要死保他。”
“到时候说这是他的命令……”
“那就搂草打兔子!”郑耀先狞笑一声:“他张安平不过是保密局的副局长之一,这种事没有局座和毛仁凤的授权,这罪名直接挂他身上更好!”
“我猜他有可能会秘密的准备相关的文档偷偷塞进档案室中——局座你就放十万个心吧,我已经在档案室中做好了准备,他张安平要是敢这么做,那就再给他来一条伪造机要档案罪!”
见郑耀先准备的如此充沛,郑耀全心中的担忧尽去。
“好——”他缓慢的将写满了罪名的纸张折迭起来,装进了口袋:
“那这件事,明天先上会!”
郑耀先这时候又说:“局座,还有一件事,或许可以是个助力。”
“什么事?”
“情报处不是有一支死囚组成的特别力量吗?其中有个叫丁三的,他之所以被判处死刑,是因为在一次行动中误杀了某位高官的衙内——王天风秘密将此人保了下来,调进了他的别动队中。”
郑耀先阴险的说道:“您可以以此为突破口,跟那位高官谈谈。”
郑耀全若有所思的缓慢点头。
……
王天风被拘押在局本部——只是限制自由,还没有到直接投进监狱的程度。
看守他的人却都是郑耀先的亲信,如此也能隔绝消息的传递。
但此时,这些郑耀先的亲信却在胆颤。
因为张安平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要求就一个:我要进去。
挡下他?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带这个头。
“开门。”
面对张安平再一次冷漠的声音,郑耀先的嫡系犹豫了一下,最终……屈伏了。
门打开,张安平跨步进入了王天风的办公室中。
过去的王天风,总是习惯拉上厚厚的窗帘,让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但现在却没有将窗帘拉起来,甚至就连窗户都大开着。
温煦的阳光从窗外射入,照在了在椅子上假寐的王天风的身上。
即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即便张安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也没有任何的动作,直到张安平进来后坐在了沙发上说:
“你是在怪我?”
张安平的意思是你再怪我这三天没有来过。
王天风结束了假寐,摇头说:
“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张安平反而疑惑:
“为什么?”
既然你猜到了为什么没有动作?
而张安平的反问,也在表明另一个意思:
我也知道了你私自将裁撤的一百多人秘密吸纳的事!
王天风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
【我以为你很快就能控制局里的局面,到时候这种事何足挂齿?】
但很可惜,因为郑耀全的介入,张安平跟毛仁凤之间的纠缠,因此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张安平见王天风没有回答,遂带着一抹恼火说:“我当初问过你的!”
王天风叹了口气,当初是当初。
“这一次你不要想着保我了。”王天风凝视着张安平:“郑耀先应该会将这件事做成铁案。”
张安平不满的说:“我有我自己的考虑!”
“这两个教训够了——以后,不要自作主张了!”
王天风无奈的看着张安平:
“你会把自己陷进去的!”
“我说了我有我自己的考虑——”张安平强调一句后,低语道:“以后面对审查,一定要咬死这件事是经过我同意的!”
“你……”
王天风深深的看着张安平,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安平起身,拍了拍王天风的肩膀后说道:
“以后,不要随意的自作主张,尤其是这种大事。”
说罢,张安平便起身离开,只剩下王天风怔怔的僵在当场。
其实,他真的希望张安平这一次放弃自己。
但他王天风做出的决定,别人都无济于事,张安平又岂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打消决定?
他不由想起徐百川之前对自己的指责,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苦笑。
……
保密局会议室。
这是一次常会,参会人数较多,保密局的但凡称得上是高层的人悉数到场。
会议室里没有剑拔弩张的味道,一条条议题在顺利的上会,但参会大多数人都似乎是神思不宁,时不时会有人用莫名的目光望向郑耀全和张安平。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风和日丽,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因为张安平和郑耀全,必然会因为王天风发生激烈的碰撞!
毛仁凤此时则跟小透明一样,任何议题他都保持着沉默。
其实老毛心里很憋屈的——自从灵谷寺会议结束后到现在,郑耀全也好、郑耀先也罢,竟然没有一个来找自己!
完全就是把自己放弃了!
虽然他已经投靠了张安平,但还是感受到了彻骨的冷意,这两混蛋,哪怕装装样子安慰安慰自己也好啊!
此时的他假装着沉默,心里却暗暗发狠,郑杰夫啊郑杰夫,等你灰溜溜的离开保密局的时候,我毛仁凤还是会送送你的……
只有他毛仁凤知道现在的张安平在谋划着什么——别人以为这三天来张安平没有一丁点的动作,但毛仁凤知道,这三天来张安平可是在布置着足以颠覆保密局的大事!
悄默默的看了眼主位上的郑耀全,毛仁凤心中冷笑起来,看你还能嚣张几日!
就在议题一个接一个顺利通过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郑耀先,却突然间发难了。
“各位,我这里有个议题——是关于情报处处长王天风的!”
郑耀先直接站起来:
“三天前,是我亲自下令软禁了王天风——这三天来我做了详细的调查。”
“这是我调查的结果——”
“第一,王天风在军统整编为保密局期间,秘密招纳了近两百名被裁撤的特工;
第二,王天风罔顾党国律法,竟然接连从死囚中捞人,并将其组成了一支武装力量,美其名曰:情报别动队。
这其中是否有利益瓜葛暂时还未能查明,但罔顾党国律法、视领袖教诲如无物的态度却非常明显!
因此我提议撤销王天风情报处处长的职务——诸位怎么看?”
郑耀先抛出的炸弹并不出参会众人的预料,王天风被软禁,双郑必然是要向张安平进攻的,现在抛出的炸弹,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
所以,没有任何人惊讶,但目光却全都聚焦在了张安平的身上。
张安平悠悠的道:
“这两件事,是经过我同意的——郑主任,你觉得有问题吗?”
死保!
张安平在这个时候,不出预料的死保了王天风!
郑耀先却步步紧逼:
“你同意的?我怎么不知道?这种事按照规矩,我这个主任难道没权利知道吗?”
张安平风轻云淡的说道:
“我觉得这两件事保密级别需要高一些,你……级别不够。”
郑耀先冷笑:“那郑局长呢?”
“当时局座还没有履任。”
“可是,局座履任后这件事他怎么也不知道?莫非张长官觉得这种事连入档都不行么?”
张安平淡淡的道:“这事我跟毛副局长商议过,觉得最好不要留下文字档案。”
郑耀先似乎是懵了,参会众人也都懵了——这时候,张安平竟然说毛仁凤知情?
没有文字留存,光毛仁凤知情?
我艹,那岂不是说只要毛仁凤否认,他张安平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哪怕这件事是真的!
郑耀先明显也想到了这点,脸上带着一抹按捺不住的喜意,随后望向一直当着小透明的毛仁凤:
“毛副局长,你知情?”
我知情你大爷!
毛仁凤心里大骂。
他望向张安平,但张安平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这时候郑耀全敲了敲桌子:“毛局长?”
声音很平和,但传递出来的压力却非常大。
切!
毛仁凤心中冷笑,随后慢吞吞道:“这事,我知情。”
轰!
仿佛是一颗炸弹投下,参会所有人都惊呆了。
和张安平缠斗至今的毛仁凤,竟然在这个时候,竟然在这个能砍掉张安平左膀右臂的时候,出声站张安平这边了?!
这怎么可能!
两个死敌,他们怎么可能会突兀的站在一起?
郑耀先也惊呆了,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毛仁凤的嘴里说出来的。
郑耀全的脸上全是错愕——关键时候,能捅张安平的毛仁凤,竟然跟张安平站成了一排?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诸位,咱们保密局毕竟是搞情报的,有些事是不能落在纸上的——”毛仁凤意味深长的说:
“之前我还听见有人抨击张局长,说张局长在军统整编保密局的时候私心甚重,一些才能优秀的干部被裁撤完全是张局长私心所致。”
“既然现在要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就不隐瞒了——”
“张局长做事岂是那么没分寸的?”
“张局长这般惜才,真正优秀的干部又岂会被他整编?不过是由明转暗罢了!”
有人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也有人悄悄的掐了掐自己,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在确定没有幻听、也没有做梦后,他们现在额头全都浮现了一串的问号。
我艹,今天起的猛了吗?
这……肿么回事?
这世道,耗子跟猫结婚了吗?
郑耀先和郑耀全也懵了,你毛仁凤竟然大言不惭的在这里力挺张安平?
MLGB,谁不知道这些话都是从你跟前传出去的?
【糟了,这两混蛋联手了——坏了,是冲着我来的!】
郑耀全很快便反应过来了,立刻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张安平能放下成见跟毛仁凤联手,只能是冲着他郑耀全来的!
郑耀先似是也反应过来了,但随后他就怒道:
“你们私下沟通,就能无视党纪国法吗?”
“一直说保密局烂了烂了,合着……源头是你们两个啊!”
郑耀先猛的一拍桌子:
“荒唐!你们两个荒唐至极!此事,严重的违背了保密局条例,严重的违背了党纪国法——你们沆瀣一气!”
郑耀全这时候也起身:
“既然大家对这件事的争执如此严重,那就上报吧。”
郑耀全已然意识到了此时的危机,自然就不会只冲着卸掉张安平的左膀右臂。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而郑耀先紧随其后,但走了两步后又转过身来,怒道:
“我保密局终究是GFB领导的机构,不是法外之地——身为党国的一员,岂能事事违抗党纪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