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的罗新已经老了。
钦天监监正罗新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这才呵斥了几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太医说了,他这个年纪少动怒多静养!
可在今日他忍不住了!
一群大明官领着一群趾高气扬的蛮夷妄想进观星台,他们难道不懂大明律法么?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在藐视皇权么?
“滚,都给我滚,我不死,你们休想踏入这里一步!”
罗新喘着粗气,今日他实在忍不住了。
钦天监官员实行世袭制,由天文世家子弟世袭担任,非特旨不得改任。
也就是这里的大小官员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是做这样的事情。
钦天监也是历朝历代最神秘的部门,观天定历、推演纵横,甚至一言可定天下大事。
他们做的事情是“奉天承运”四个字最直白的解释。
《尚书·舜典》言:昔在帝王,承天理民,莫不据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观星台上用以推测星象的仪器就叫做“璇玑玉衡”!
可人的能力有高低……
于是,那些学习不好的,悟性差的,也就算术可以的都去专习天文历算。
日月轨迹,天象的观察这些难学习的,都是成绩好的人担任。
也就是说,不是人人都能观星,是上观星台。
可近些年来,钦天监的古籍总是丢失。
礼部的人来借,借了不还,臣子来借,不知所终。
就连值守的太监也玩起了监守自盗,还不能细查……
一查就失火!
如今这李之藻,徐光启等人又带了一群蛮夷来求学问,要上观星台。
前些年是那个什么利玛窦,今年又来了,这群人要做什么?
如今,罗新连问都懒得问这群人。
“罗大人,中西交流,查缺补漏而不固步自封,他们有很多的学问需要我们来学习,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滚,滚,给老夫滚……”
罗新老人连说了两次驱赶的话语,在大明,“滚”字已经代表着撕破脸。
茶满欺人,茶满逐人都让人说道。
何况一个滚字?
可这群人仿佛没长耳朵,就是不懂。
罗新知道这群人就是欺负自己老了,欺负皇朝因为皇帝替换的震荡没人管钦天监。
不说洪武爷,永乐爷在世,哪怕就是嘉靖爷在世……
臣子不经允许进入钦天监,并要看星图黄道十二宫,一个窥视皇权的罪名下来,那就等着去喂虫子吧!
如今……
如今罗新只能不断的祈祷祖宗开眼,来劈死这群人。
罗新觉得,只要不阻止这群人,今后的钦天监的监正怕是成了这些蛮夷。
神乎其神的利玛窦罗新见了,那就是一神棍,文化水平连大明的秀才都比不上。
他还跟自己论星法,黄道十二宫是什么他都翻译不出来。
罗新也不傻,翻译不出来就代表着他们语言的局限性,直白的说来就是他们的语言里没有这个词。
罗新根本就懒得去搭理他。
如今利玛窦走了,这洋人又来了,这大明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这群人前赴后继。
余令站在门口,望着屋里的那群人!
说实话,余令是真的不喜欢这外来和尚。
身上的味道大不说,还喜欢用各种香味遮掩,那混合起来的味道让人作呕!
“罗大人,换位思考……”
“徐光启,你今后会是我族之罪人的,现在走,赶紧走,走了还有情分,不走,你我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罗新说着拿起了烛台。
望着要以死明志的罗新,徐光启叹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屋子暗了下来,罗新手里的烛台却越发的明亮。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有人把门关了!
待门栓声落下,关门的人扭头转身.....
望着手提支窗竹棍的余令,李之藻等人亡魂皆冒,这位爷怎么来了?
“换胃思考,我喜欢,李大人欺负老人算什么,朝我来.....”
在如今的朝堂里,徐光启,李之藻这样的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说的好听些是理念不合被边缘化。
说得难听些的是,那群人看不上他们。
朝堂上玩党争的那群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敢在大朝会发言弹劾的,哪怕是一个七品的御史,那也是实权人物。
早间朝堂这群人没说话……
在朝堂不说话,那就是游走在核心权力圈之外了!
如今余令是代行户部尚书,属于真正的权官。
余令笑着关上窗户,屋里的灯更亮了!
等一切准备好了,余令很自然的从罗新手里拿走烛台,放在桌面上,然后坐在了罗新的侧面,看着这群人。
“欺负老人没意思,来欺负我,继续吧……”
徐光启、李之藻和杨廷筠三人对视一眼,恭恭敬敬的朝着余令行礼道:
“我等拜见余大人,拜见尚书大人!”
三人动了,那五个洋人没动。
“为什么来钦天监,有陛下的旨意,还是有礼部的授权,谁让你们把洋人带这里来的,律法会背了么?”
这群人哪敢说话!
这群人懂大明,洋人不是很懂,洋人也不傻,知道来了个大官,用蹩脚的大明话,大明礼仪行礼!
“见我为何不跪?”
“我们是神的教徒,我们……”
“你们的神在我们这里不管用!”
余令站起身走过去对着这人大腿就是一棍子,竹棍裂了,人也跪了。
“啊,神是不会宽恕你的!”
余令笑了笑,又是一棍子,这一棍子直接让地上的人喊不出来了。
余令拍拍手,继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余令,罗新眼皮直跳。
“一群大明话都说不明白的洋人,来我朝钦天监重地,美其名曰查缺补漏,这样的人能看得懂?”
李之藻闻言赶紧道:“余大人,他们仰慕我上朝文化!”
“八大胡同不去,你带他们来钦天监?”
望着余令那冰冷的眼神,李之藻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他现在看到余令心虚的很,他觉得余令的眼神可以吃人。
“诸位大人,谁能告诉我钦天监这三字何意?”
余令的问题没有人敢说话。
在皇城里任何带“天”带“乾”的宫殿和衙署都有着超然的地位和无比的意义。
朝廷颁布的《大统历》上清楚的印着:
“钦天监奏准印造大统历日颁行天下,伪造者依律处斩,有能告捕者,官给赏银五十两,如无本监历日印信,即同私历!”
如今自己把洋人带进来了,这是大罪。
见几日不说话,余令笑道:
“刚才不是挺凶的嘛,低着脑袋做什么,莫怕,也就一刀的事情罢了!”
“还敢上观星台,我都不敢上,你们敢带着洋大人上,真有本事啊,等着啊,一会东厂就去你们的家!”
李之藻闻言亡魂大冒,赶紧道:“余大人,我们错了,这就回!”
余令笑了,狞笑道:
“现在知道怕了是因为我不好惹,“换胃思考”下,我若不来,你们这不是在欺负人么?”
手捏着礼部令书的徐光启根本就不敢说话。
他不敢说他手里有礼部的令书,只要说了,后果更严重。
敲门声伴随着问安声响起,余令笑了。
“余大人,我们来了,贼人呢?”
余令起身,冲着众人笑道:
“三位,请大家看场戏!”
门开了,一群内侍涌了进来,为首的是多日不见的顾全,熟人相见,眼里满是惊喜和欣慰。
“这位大人,洋人进宫了,要上观星台!”
顾全一愣,他在宫里,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钦天监代表着什么,轻轻地一挥手,他身后的人就上来了!
捂着这几个洋人的嘴巴就往外面拖!
杨廷筠见状大急,赶紧道:“内侍大人,这是使节,使节啊.....”
顾全咧嘴一笑,自信道:
“使节不呆在鸿胪寺来这里,那就是贼人,几位大人,钦天监是重地,谁来了都不行!”
钦天监的罗新咬着牙恨声道:
“打死,如有追问让他们来找我!”
罗新恨死了这群人,什么使节,都是狗屁,都是来光明正大的偷东西的!
这一次有人来撑腰,说什么也要杀几个来助助兴!
换位思考,狗日的,这个时候咋不换位思考呢?
浑身散发着怪异味道的洋大人被扔进了金水河,这些人一边游,一边求救!
可这群人根本不明白大明规矩,上头要你死,求饶无用的。
一名内侍高高地举起手里长棍狠狠砸下,人沉下去了,一连串气泡不断的往上冒!
这个时候要么喝水撑死,要么被砸,最后还是撑死。
李之藻望着余令,求饶道:“余大人,给个活路吧!”
余令压低嗓门道:“李大人,当年我在京城,你们派杀手去我家给我家人活路了么?”
“余大人的话我不懂!”
“真的么?”
望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的李之藻,望着旁边的杨廷筠,余令笑道:
“洋大人的话我也听不懂,杨大人啊,嘿嘿,洋大人!”
余令挪了挪脚,走到杨廷筠身边,用极低的声音细细道:
“杨大人,我回来了,人马我也有,敢派私军去杀我家妇孺,如今我在你面前,咱们找机会碰一下?”
“余大人的话听不懂话!”
余令伸手笑着点了点杨廷筠的胸口,笑道:
“它骗不了人,实不相瞒,我比你们懂洋人,利玛窦的三大信徒啊,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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