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王城，世子府。
高德旺此刻很难受，非常难受。
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回来建设高句丽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
自己的老爹还在大夏享福，虽然身不由己，但是日子是非常的舒坦啊。
现在，虽然高句丽的政权已经被自己掌握，但高德旺依旧觉得如坐针毡。
难啊。
国内那帮老不死的东西，仗着手里有兵有地，整天在他耳边嗡嗡叫。
不是反对改革，就是暗中克扣税银。
甚至还有人私下里跟大夏的走私商人眉来眼去，赚得盆满钵满，却连一个铜板都不给他分。
甚至前两天，朴家那个老东西还在朝堂上公然顶撞他，说他“数典忘祖，媚夏太甚”。
媚夏？
我不媚夏，难道等着被灭吗？
君不见北狄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一群蠢货……”
高德旺长叹一口气，端起手中的酒杯，正要借酒浇愁。
“报——！”
心腹侍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函。
“世子！大夏燕地布政使李柏大人的亲笔信！”
听到“李柏”这两个字，高德旺的手猛地一抖，酒杯里的酒洒了一半。
那个在燕地把北狄人当牲口使唤、听说还把北狄大可汗呼延森训成了乖孙子的活阎王？
他给我写信干嘛？
“快！呈上来！”
高德旺顾不得擦手上的酒渍，一把抓过信函，撕开封口。
信纸很糙，字迹很狂，甚至能想象出那人提笔时醉眼惺忪的模样。
【大夏燕地布政使，李柏谕高句丽世子：】
【兹者燕土大兴，通渠筑邑，务农兴稼，百废俱兴。】
【然工力维艰，庶务繁巨。窃闻贵邦闲民甚众，既为藩属，理当同气连枝。】
【特以此书相商，暂征贵邦丁壮五万。】
【凡所至者，供其衣食，给其资薪，俾习上国之技，沐天朝之风，此诚千载难逢之机也。】
【世子或有吝色？然本官麾下十万玄甲精锐，久未征伐，锐气难遏，皆欲以贵邦为演武之地。】
【本官虽欲弹压，恐亦难周全。】
【倘有不测，不仅损两国之好，更恐那绿江之水，为之断流。】
【限三日内，点齐人马，如数交割。】
【勿谓言之不预！】
“欺人太甚！”
高德旺看完信，狠狠地把信纸拍在桌子上，气得脸都绿了。
“借人？这是借人吗？这是明抢！”
“五万人！还要青壮年！我高句丽一共才多少青壮？！”
高德旺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虽然高句丽已经臣服大夏了，但毕竟也是一国啊！
如此赤裸裸的勒索，简直是不把高句丽当人看！
如果不给……
想起信里提到的“武装拉练”，高德旺打了个寒颤。
十万玄甲军？
那可是灭了北狄主力的杀神！
他们要是以此为借口越过绿江，自己这个世子也就当到头了。
给？
那国内这帮贵族还不得生撕了他？
“世子……”
旁边的谋士小心翼翼地捡起信纸，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这李柏虽然言辞粗鲁，但未必……全是坏事啊。”
“不是坏事？”
高德旺瞪了他一眼，“都要把我的子民抓去当苦力了，还不是坏事？”
“世子您想啊。”
谋士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极低，“这五万人，李柏并没有指定是谁啊。”
高德旺脚步一顿。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谋士的脸，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没指定是谁……
那就是说……谁去都行？
高德旺猛地坐回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原本愤怒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眉头的川字纹一点点舒展，最后竟然露出了一丝……狂喜。
国内那些整天跟自己作对的旧贵族……
那些拥兵自重、不听调遣的私军……
还有那些依附于权贵、只知家族不知国家的佃户……
如果把这些“毒瘤”都送去大夏……
“妙啊！”
高德旺一拍大腿，眼中的怒火瞬间变成了精光。
“借刀杀人！这是借刀杀人啊！”
“若是我想动朴家、金家的私兵，他们肯定要造反。但如果是大夏人要人……他们敢反吗？”
“他们若是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那就是给大夏发兵的借口！”
“到时候，不用我动手，李柏的玄甲军就会帮我平了他们！”
“若是去了……嘿嘿，进了那个活阎王的手里，还能活着回来几个？”
高德旺越想越激动，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这哪里是勒索信？
这分明就是李柏大人送来的一把尚方宝剑啊！
…………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尖锐的通报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报——！”
“大夏京城！天使到！有圣旨！”
高德旺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崴了脚。
今晚这是怎么了？
燕地的活阎王刚来信，京城的皇帝陛下又来旨意了？
这两位祖宗是商量好的吧？
高德旺不敢怠慢，连忙整理衣冠，带着文武百官，火急火燎地跪在王宫大殿前接旨。
传旨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身后跟着两队锦衣卫，一脸傲气，鼻孔朝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爱妃欧阳氏，近日凤体违和，食欲不振。听闻高句丽有一物，名曰‘辣白菜’，酸辣开胃，甚是独特。”
“特命高句丽世子，即刻选派最好的泡菜师傅，并进贡正宗辣白菜千坛，不得有误！钦此！”
小太监念完，把圣旨往高德旺手里一塞，笑道：
“高世子，这可是欧阳娘娘点名要的。陛下可是说了，要是味道不正宗，那这后果……您自己掂量。”
高德旺捧着圣旨，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整个人都懵了。
辣……辣白菜？
大夏皇帝八百里加急，派了天使，动了锦衣卫……就是为了要点咸菜？
这……这合理吗？
这简直荒谬！
哪怕是个昏君，也不至于为了口吃的这么折腾吧？
但下一秒，高德旺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不！不对！
大夏皇帝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谈笑间灭了北狄、玩弄吴国于股掌之间的千古一帝！
这种雄才大略、深不可测的君主，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几坛咸菜兴师动众？
这里面……一定有深意！
绝对有深意！
高德旺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开启了顶级的“阅读理解”模式。
“欧阳娘娘……那是大夏世家的代表，也是当今最具权势的后妃之一。”
“她想吃‘酸辣’的……”
“酸……是心酸？辣……是手段狠辣？”
“陛下这是在暗示我，手段要狠一点？”
高德旺再联想到李柏那一封几乎同时到达的勒索信。
轰！
一切都串起来了！
这根本就是一套组合拳！
这是天朝上国对附属国的一次政治暗示！
李柏唱红脸，直接要人，给的是“刀子”；
皇帝唱白脸，借着要泡菜的名义，实际上是在敲打他。
高德旺跪在地上，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是什么？
这是宗主国对附属国无微不至的关怀啊！
这是手把手教我怎么搞政治清洗啊！
原来陛下早就看出了我的困境，特意来给我撑腰了！
“臣……领旨谢恩！”
高德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请天使转告陛下，臣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不让陛下和娘娘失望！”
…………
次日清晨。
高句丽朝堂上。
高德旺坐在王座旁边的锦墩上，面色沉痛，手里拿着李柏的那封信。
“诸位爱卿。”
“大夏……要人了。”
底下的旧贵族们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五万人？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世子！不能答应啊！这是亡国之兆啊！”
以朴家家主为首的一群老臣，一个个痛心疾首，胡子乱颤，仿佛高德旺卖了祖宗。
“肃静！”
高德旺猛地一拍桌子，演技瞬间爆发，满脸的悲愤与无奈。
“你们以为我想吗？”
“但是你们看看这信！李柏说了，如果我们不给，玄甲军就要来‘武装拉练’！”
“你们谁能挡得住玄甲军？是你朴家？还是你金家？”
底下一片死寂。
没人敢接这个茬。
开玩笑，连北狄的狼骑都被大炮轰成渣了，他们拿头去挡？
“而且……”
高德旺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向往的神色，语气充满了蛊惑。
“这也不是去当苦力。”
“这是去……留学！是去深造！”
“李柏大人说了，这是去学习大夏先进的筑城技术、水利技术！包吃包住，工钱从优！”
“这是什么？这是千载难逢的镀金机会啊！”
高德旺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贵族子弟，心中冷笑。
“本世子决定了。”
“为了表示对大夏的诚意，这首批五万人，不能用普通百姓充数。”
“那样显得我们高句丽没素质，没诚意，对大夏不够尊重！”
“要派……就派精英！”
高德旺大手一挥，直接抛出了那个精心准备了一夜的名单。
“朴家，出私兵三千，佃户七千！朴公子带队！”
“金家，出私兵两千，佃户八千！金公子带队！”
“崔家……”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旧贵族们的脸都绿了。
这是在割他们的肉啊！
把私兵抽走了，他们还怎么跟世子叫板？
把佃户抽走了，地谁种？
朴家家主刚想跳出来反对：“世子！这万万不可！吾儿娇生惯养，怎能去受这等苦……”
“朴大人。”
高德旺冷冷地打断了他，手里晃了晃那卷明黄色的圣旨。
“陛下昨天刚下了旨意，点名要吃咱们的‘泡菜’。”
“而且，这名单我已经让天使过目了，天使说……甚好。”
“难道朴大人想抗旨？”
“想让大夏皇帝觉得，你们朴家就是那一坛……坏了味道的烂白菜？”
朴家家主看着那圣旨，又看了看高德旺那阴狠的眼神，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凉风吹过。
他哆嗦了一下，双腿一软，终究没敢再吭声。
抗旨？
给大夏发兵的借口？
这顶帽子，谁戴谁死。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
高德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就这么定了！”
“三天内，必须出发！”
“这可是去大夏享福的好事，大家要踊跃一点嘛！”
…………
三天后。
绿江之畔。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渡江。
这支队伍极其奇葩，与其说是劳工队，不如说是逃难的富家翁。
队伍的前面，是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绫罗绸缎、带着家丁仆役的贵族公子哥。
朴德久手里摇着折扇，一脸的兴奋，仿佛要去郊游。
“金兄，听说了吗？大夏那边繁华得很，遍地是黄金！”
“那是自然！”
旁边的金子项得意洋洋地摸了摸下巴，“我还听说，大夏京城的教坊司，那叫一个绝！这次咱们打着‘留学’的旗号过去，一定要好好玩玩！”
“嘿嘿，咱们带了这么多人过去，到了那边也是爷！”
“那是！听说那个李柏大人是个酒鬼，咱们带了几车百年老参过去送给他，还不把咱们供起来？”
在他们身后，是几万名垂头丧气的私兵和佃户，一个个背着行囊，神情迷茫。
他们并不知道前路如何，只知道主家说了，是去上国干活，有肉吃。
江对岸。
李柏手里拎着酒壶，站在寒风中。
他的身后，是装备精良的玄甲军。
看着这支正在过江的队伍，李柏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大人。”
旁边的师爷看着那群衣着光鲜的贵族公子，有些发愁，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这高世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们要的是苦力，他怎么送了一群大爷过来？”
“这帮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来了能干啥？还得咱们伺候着？”
“伺候？”
李柏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哈出一口白气。
“到了我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贵族？”
“老子治的就是贵族！”
李柏把空酒壶随手一扔，“啪”的一声摔碎在冰面上，吓得那群刚上岸的高句丽公子哥一哆嗦。
“传令下去。”
“劳改营扩建！”
“把最脏、最累、最苦的活，都给我留着。”
“尤其是那个……修下水道和掏大粪的活，我看这群公子哥的气质，挺配的。”
师爷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有。”
李柏指着那群正在过江的私兵和佃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把这些人，跟原来的主子分开。”
“告诉他们，在这里，不认什么朴家金家，只认大夏律法！”
“干得好，给肉吃，给地种，还能给大夏户籍！”
“我要在一个月内，让他们忘了自己是哪家的狗！”
…………
大夏京城，皇宫，养心殿。
地龙烧得暖烘烘的，透着一股让人懒洋洋的舒适感。
楚渊正毫无形象地躺在欧阳蓉的大腿上，手里剥着一颗橘子。
“爱妃啊，你这口味变得也太快了。”
楚渊把一瓣橘子喂到欧阳蓉嘴里，忍不住吐槽道：
“前天要吃酸儿辣女面，昨天要吃臭豆腐，今天又要吃什么高句丽辣白菜。”
欧阳蓉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媚眼如丝地横了他一眼，手中的玉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楚渊的肩膀。
“陛下~”
“这不是臣妾想吃，是咱们的孩子想吃嘛。”
“再说了，臣妾听说那高句丽的辣白菜，最是爽口解腻。陛下难道不想尝尝？”
“尝尝尝，朕这就让人去催。”
楚渊无奈地摇了摇头，翻了个身，“只要爱妃你喜欢，想吃龙肉朕都给你弄去。”
……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燕地工地上。
朴德久正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站在齐腰深的臭水沟里。
他手里拿着一把铲子，满脸的崩溃，原本白净的脸上沾满了污泥。
我想回家！我要找妈妈！
不远处，李柏站在高岗上，听着风中传来的哭嚎声，满意地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