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安定门的砖石上，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只留下些许暗沉印记。
战事的阴影渐渐淡去，市井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慕绾绾的“玉颜斋”重新开张那天，门口差点被送礼恭贺的人和好奇围观的百姓挤爆。
顾炎辰果真亲自到场，冷着脸往柜台后一坐，愣是把所有想凑近套近乎的官员富商都吓退了三尺。
慕绾绾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偷瞄自家王爷那副“生人勿近”的煞神模样，心里好笑又温暖。
生意格外红火，慕绾绾数钱数得眉开眼笑，连带着看顾炎辰都更顺眼了——虽然他严令她每日只能去铺子两个时辰，且必须有玄影或凌风寸步不离。
这日，她正在核对一批新到的海外香露账目。
姜妍妍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绾绾姐，你听说了吗？西边来了个商队，领头的据说是什么西域小国的王子，排场可大了，带了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连皇宫都送了一份厚礼呢。”
西域王子？慕绾绾笔尖一顿，想起顾炎辰前几日提到的西域异动，心里留了意。
“哦？都带了什么稀奇东西？”
“好像有会自己报时的金鸟，巴掌大的琉璃镜，还有种叫‘葡萄酒’的红色汁水，听说酸甜的，宫里的娘娘们可喜欢了。”
姜妍妍眨眨眼，“听说那王子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就是眼神有点……说不出的怪。”
比女人还好看？慕绾绾脑补了一下，没当回事。
西域商人逐利而来，只要不惹事，随他们去。
然而，几天后，这位西域王子却主动递了拜帖到镇北王府，言明想拜会“智勇双全的王妃娘娘”，交流“经商之道”。
帖子措辞恭敬，理由也挑不出错。
顾炎辰本想回绝，慕绾绾却拦住了：“人家以礼相待，我们闭门不见，反倒显得心虚。不过是见个面，光天化日，王府之内，他能如何？正好，我也好奇西域有什么好生意。”
顾炎辰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但要求自己必须在场。
会面安排在王府花厅。当那位西域王子阿史那云踏入厅内时，连见惯了顾炎辰这般容貌的慕绾绾，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
他穿着西域风格的锦袍，颜色艳丽却不俗，金线刺绣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面容确实精致，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含笑，眼尾微微上挑，顾盼间自带风情。
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举止优雅，一口中原官话说得十分流利。
“阿史那云见过王爷，王妃。”他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目光在慕绾绾脸上和发间玉簪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王子不必多礼，请坐。”顾炎辰语气平淡，却自带威压。
阿史那云从容落座，笑容不变：“早闻王妃娘娘不仅巾帼不让须眉，更擅经营之道，名下产业遍及京城，阿史那钦佩不已。此次东来，除了朝贡，也想与中原互通有无，故而冒昧求见，希望能得王妃指点一二。”
他说着，示意随从捧上一个精美的鎏金木盒。
打开，里面是几样精巧的西域器物和几匹光泽奇特的织物。
“此乃我国巧匠所制，小小玩意，不成敬意，还请王妃笑纳。”
慕绾绾扫了一眼，东西确实精巧，尤其那织物，在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触手柔软冰凉，绝非普通丝绸。
“王子客气了。不知王子对哪方面的生意感兴趣？”
阿史那云侃侃而谈，从香料宝石说到植物药材，显然做过功课，言语间对中原市场颇为了解。
慕绾绾也打起精神应对，两人竟真像模像样地讨论起合作可能性来。
顾炎辰坐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地喝茶，目光却始终锁在阿史那云身上，带着审视。
谈话间，阿史那云状似无意地提起：“听闻王妃娘娘曾得南疆圣物庇佑，有驱邪避毒之能，不知是否真如传闻那般神奇？”他目光好奇地看向慕绾绾发间的玉簪。
来了！慕绾绾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王子说笑了，不过是寻常饰物，哪有什么神奇。市井传言，夸大其词罢了。”
“是吗？”阿史那云轻笑，指尖似是无意地拂过自己腰间悬挂的一枚墨玉玉佩，“那倒是可惜了。我西域也有类似传说，关于能沟通天地、逆转生死的圣器，一直心向往之。”
沟通天地？逆转生死？这口气可比南疆的“蛊神殿”还大。
慕绾绾和顾炎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传说终究是传说。”顾炎辰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王子远道而来，还是多关注些实在的生意为好。”
阿史那云笑容不变，从善如流：“王爷说的是。是阿史那失言了。”
他转而说起西域的风土人情，气氛似乎又缓和下来。
又闲聊片刻，阿史那云便识趣地告辞了。
送走客人，慕绾绾立刻收起笑容，看向顾炎辰：“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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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不可测。”顾炎辰眼神锐利，“他武功不弱，身边随从也皆是高手。言语看似随意，句句都在试探。尤其是对你那玉簪……他兴趣不小。”
“而且他腰间那块墨玉，”慕绾绾补充，“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本杂书上见过类似的纹路描述。”
“让临风去查。”顾炎辰道，“另外，他带来的那些东西，尤其是送进宫的，让太医仔细查验。”
“你怀疑他……”
“防人之心不可无。”顾炎辰握住她的手，“西域局势复杂，这个小国王子突然如此殷勤，绝非仅仅为了做生意。”
接下来的日子，阿史那云果然“安分”地做起了生意，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盘下铺面，售卖西域珍宝，生意火爆。
他本人也频繁出入各种宴会，长袖善舞，很快在京城贵族圈里混了个脸熟，风评似乎还不错。
但慕绾绾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
她让青禾暗中留意阿史那云商队的动向，同时加紧了自己情报网的铺设。
经历了几次生死危机，她深知信息的重要性。
这日，她正在书房看各地铺子送来的季度简报，慕昭来了，脸色有些古怪。
“绾绾，有件事……我觉得有点蹊跷。”
“嗯？堂哥你说。”
“阿史那云商队里，有个负责采购药材的管事，前几日私下接触了我们慕家几个药材行的老人，打听……打听一种叫‘七月雪’的罕见草药，还问起了南疆一些偏门蛊虫的克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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