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6章 信奉牢笼

第1526章 信奉牢笼

阴沉沉的天空下,季礼看到了一次露面,自此纠缠的少女,那令人颤抖的气息,从短暂的陌生,回归成了永久的刻骨。

起初站在白厄大街上时,那身一清二白的长褂,如今已被缸中骯秽污染。

正如此前丟掉一切记忆的灵魂,可悲却又乾净,反倒是甦醒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枷锁又是无解的繚绕起来,以拋弃不开的霸道,重新锁住了他自己。

清醒,不代表幸运;

浑噩,也不代表悲哀。

季礼的眼眸低冷,默默垂首,隱藏著盛放的红光,却依旧无法阻挡那邪灵的赤红,强势衝击著整片空间。

老妇人背对著邪灵,没有动作,它只是保持著驼背的样子,单手指著季礼。

下一秒,它將对准季礼的手指,隨意向身旁挥动了一次,好像只是活动了一下而已。

紧接著,整片阴沉天空下的七口缸连同季礼背靠的那一口,都出现了震颤感,却並不猛烈,就像强劲的风吹过一般。

但就在这么轻描淡写之后,整个巷子里的红光,却骤然熄灭,消失得突如其来,更无影无踪。

季礼的眉头微微皱起,慢慢抬起头,仰视著这个被皱纹遮住脸的老妇人。

他与邪灵彼此交互,完全可以感受到邪灵的存在。

邪灵还在,他依旧能与之產生感应,甚至知晓二者之间离得很近,但他却查不到对方的位置。

就仿佛,季礼与邪灵这对彼此共生的人鬼之间,被老妇人用某个东西给隔住了一样。

治伤是有代价的。

这个代价尚未到达之前,留给季礼的只是一次反抗机会,但显然结果是失败的,所以他现在应该承担后果了。

季礼的身影定格在了原位,这一次的失控,要比甦醒前来的强化无数倍,不仅是整个行动力的剥夺,就连思想都被禁錮住了。

他再也无法去思考,也无法再去分析,五感却还清醒的存在著。

老妇人扛起这副身体,口中呵出的气流,还有沉重的心跳声,一切都变得更加厚重,可却只能如一个旁观者,去听、去看、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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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口缸坐落於这条小巷子的最里端,季礼坐回了缸中,似乎註定成为了第七名在这里死亡、腐烂的尸体。

老妇人如同一个活人般,在將季礼放回缸中后,缓慢转过僵硬的身子,十分人性化地长舒一口气。

也就在它即將迈步之际,一缕熟悉的红光,却在这一刻重新亮了起来。

起初只是一道微弱的光束,但紧接著就是比上一次还是浓郁数倍的暗红色,整个巷子,乃至整片天空之下,仿佛都被泼上了一层红墨。

墙壁上一个蜷缩著的纤细身影,逐渐伸长四肢,从沉睡中彻底甦醒,露出了完整的形態。

也就在同一时刻,老妇人的背后响起了一个重物轰然而落的剧烈声响,隨后则是“砰砰砰”的接连破碎声。

举动缓慢,宛若沉稳的老妇人,在这个时候猛地回过头去,急躁失控。

一脸的皱纹在这一刻瞬间紧绷,彻底盖住了五官,像是连最基本的面容都消失了。

一口硕大的青铜棺槨,碾碎了所有的大缸,撞在了第七口缸上,成为巷子內一片狼藉的元凶。

原本思维、行动全然丟失的季礼,在它的面对中慢慢站起了身,手中攥著的是一根手臂粗的黑色锁链。

他当著老妇人的面,抬起了完好无损的右手,轻轻用中指弹向了最后一口缸。

“鐺……”

声音清脆,余音环绕。

第七口缸第一道裂纹出现,接著像是决堤的洪水般迅速衝破完整的陶瓷结构,分裂出一条条裂缝,形成了蛛网式的分散状。

老妇人像是多年信奉的东西崩塌了一般,鬆弛的脸皮上,每一道皱纹都在颤抖,隱隱约约露出了瞪圆的黑色眼珠。

眼睁睁看著最后一口缸,在分裂到极限程度后,轰然化作了一摊碎片。

“这里的规则是牢笼,七口缸束缚住了我,但恪守规则的你,也同样被它们困住了。

现在,我解开了牢笼,也解放了你,还有它。”

季礼的声音冰冷,彻底回归到了往日,最后一个“它”,意指此刻浮於墙上那邪灵的黑影。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靠邪灵一种力量,就可以解开老妇人的危机,他想要做的依旧是“试探”。

这个老妇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灵异能力。

答案,在治伤手段上就已体现了,在邪灵消失上更是直接明牌。

“治伤”“解决邪灵”,老妇人总共只用了一套动作——抬手对准季礼,挥手向左扫过,直至手臂向后,画出一个半圆。

这两个步骤,被一套动作解决,是用了一种欲盖弥彰的手法。

治伤的方式,通过这个手法,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联繫到解决邪灵的情况后,反而一切都清晰了。

老妇人绝对没想到,邪灵不是罪物,它是与季礼寄生在一体的诅咒和鬼魂。

儘管它拼命去隱藏了手法,可季礼却能够通过感应,发现邪灵是被传送的力量,给封闭在了另一层空间中。

这让他確认,老妇人实际是一个空间鬼,只不过它的能力要比之前遇到的每一只空间类鬼物,都要细致入微。

它甚至可以將伤势这一具象化的事,也进行所谓的整体挪移。

按照它的手势,季礼可以断定,原本他碎裂的內臟伤,已转移到了第六具尸体的身上。

至於,为何邪灵无视空间的再度出现,原因非常简单——因为邪灵一直在季礼的眼中,两者一体,永生永世相连。

“牢笼、空间、规则”,这三个关键词,再加上代表意义极深的七口缸,让季礼正式解开了老妇人的谜题。

老妇人,是一只思想腐朽、行为刻板,近乎病態的空间鬼。

它明明有隨意杀人的能力,却不能杀,甚至还会为其治伤,就为了將这些人丟进缸中这个牢笼,將其困死。

缸可以坏,但不可以碎——意味著人可以偶尔出格,但最终依旧要活在规矩里;

一口缸可以无法使用,但不能七口缸全烂——意味著当一条规矩被衝破后,还有更多的规矩在等待著將人套住。

只要,七口缸没有同时碎掉,就足以让人活在死板的规矩之中。

缸,是具象化的规矩、规矩,是缸的实质代指。

它们双向困住了人与鬼。

人作为衝破规矩者,被每一口缸痛苦地包裹,直至窒息而亡;

鬼则是迷信规矩者,践行以缸困人的准则时,它也被束手束脚,无法动用真正的力量。

但这是第三视角的解读,因为在老妇人的眼中,这些缸,並非牢笼,而是信仰。

因此,当季礼將所有缸全部砸碎后,也就意味著崩塌了这个腐朽的老妇人,所有的一切。

规矩,被彻底破坏了。

这一次,人与鬼都没了任何的限制,但对鬼来说,失去了信仰后,它已成了註定的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