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幽夜三叠局

华苍吐了一个\"说\"字。

张豪还在等着下文,华苍却不再言语。

张豪脑子跟塞了十只知了似的嗡嗡响。

他暗骂这老小子玩什么哑谜?

碎砖棱角狠狠扎进掌心。

他盯着华苍腰间泛着血光的玄阴令,突然福至心灵:莫不是要我去杀沈默?

膝盖蹭过砖砾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喉结重重滚动两下。

面上堆起谄媚笑意,试探着开口:\"小的愿意去杀了沈默为罗......\"

\"啪!\"

一记耳光毫无征兆地甩过来。

张豪整个人被抽得侧翻在地,脸颊瞬间肿起五道指痕,血腥味在舌尖炸开。

耳鸣持续作响,眼前闪过零星光斑,他捂着火辣辣的脸抬头。

只见华苍指尖血珠子似的内力还在打转,眉峰拧得能夹死苍蝇:\"罗千绝死了,关我屁事。\"

血腥气混着夜风里腐叶的霉味扑面而来。

张豪彻底呆住,心里直犯嘀咕:你们不是师兄弟嘛?江湖人都说你们情同真兄弟,狗屁!

嘴上却不敢怠慢,膝盖在碎砖上蹭出血痕,结结巴巴道:\"小的实在不知华护法......\"

\"少装糊涂!\"

华苍突然踏前半步,地面青砖应声龟裂。

血色内力如蛛网般蔓延至张豪脚边,华苍身上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裹挟着邪祟气息,令人作呕。

\"沈默不过内壮境,怎么杀死罗千绝的。\"

张豪心头一凛,想起江湖传闻,连忙爬起来,腰几乎弯成虾米:\"回护法,听说沈默的莽牛拳已登峰造极,额......\"

他忽然顿住,想起功法越级铁则,声音又弱了几分,\"可内壮境杀半步洗髓境,好象也不能越这多境,护法大人意思是?\"

华苍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修罗印微微发亮。

他当然知道越级铁则,罗千绝虽好色却实打实摸到了洗髓境门槛。

沈默若真能越大境击杀,背后定有古怪。

想到江湖传闻沈家那套青牛秘传,他嘴角扯出一丝冷意:\"盯紧他,搞清楚!\"

话音未落,华苍周身血色光晕骤然暴涨,破墙而入的缺口处传来瓦片碎裂声。

夜枭的啼叫从远处荒林悠悠荡来,在死寂的旷野上拖出绵长的尾音,与方才的暴力冲击形成诡异的反衬。

他足尖点地,整个人如血色流星般掠过残垣,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一句飘散在夜风中的警告:\"若查不出名堂,你的人头便去给罗千绝陪葬。\"

张豪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望着华苍消失的方向,冷汗浸透了后背。

檐角残月的清辉洒在他染血的衣襟上,赤蝎图腾的尾刺纹路在阴影里格外狰狞。

他抬手摸了摸肿痛的脸颊。

\"莽牛拳登峰造极......\"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砖缝里的青苔,\"就算沈家的《镇岳狂牛劲》,也不能让内壮境修士越境杀洗髓啊!\"

夜风卷起碎砖上的血珠,在青砖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宛如某种神秘的符文,渐渐融入废弃宅邸的阴影之中。

\"阿嚏!”

响亮的喷嚏声惊得院中的大黄“汪汪汪”狂吠起来,狗爪子扒拉着青石板路,尾巴甩得紫藤花瓣纷纷飘落。

沈默手忙脚乱地合上檀木匣,指腹在匣盖上按出个浅浅的汗印——阴灵芝的墨色菌盖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冷香混着紫藤花露的清甜,直往鼻腔里钻。

西厢房木板床“吱呀”一声响。

许铭的骂娘声像破锣般从窗缝里蹦出来:\"大半夜的嚎个屁!再嚎老子把你拴灶台上熬狗肉汤!\"

话音未落,半块啃剩的炊饼“啪嗒”砸在狗头上,饼渣溅得大黄甩了甩耳朵,冲窗户龇了龇牙,到底没敢叫出声,只把尾巴拍得石板路啪啪响。

青梧小院的紫藤花架在月光下投出细碎阴影。

大黄委屈地低低呜咽两声,尾巴夹在腿间缩到紫藤花架下趴了下来,闭上狗眼假寐。

\"又谁在念我?清瑶,不对\"

他揉着发红的鼻尖望向糊着新桑皮纸的窗棂,晚风掀起纸角露出外头的紫藤,藤蔓影子在窗上摇曳,恍惚勾勒出苏清瑶倚在松涛院月洞门的剪影——她发间别着的桂花簪沾着晚春的紫藤花香,正随着藤叶晃动对他笑。

\"等明日祭祖拿到香灰...\"

他从怀中拿出珍藏的桂花簪抵在檀木匣中央,夜晚凉风掀起窗纸一角,带来院角蟋蟀的振翅声,“合成出《雷霄莽牛劲》,再加上另外两本二流功法,我就知道莽牛劲后续的一流功法啥样了,离先天境也不远了,等我!”

窗外,紫藤花瓣无声飘落,沾在青石板的积水上,像极了水墨道章里未解锁的功法残页。

沈默吹熄烛火,任由月光漫过檀木匣——明日祭祖,便要带着这承载着思念与希望的阴灵芝,在沈家祠堂的香火气中,踏出通向通脉境的关键一步。

与此同时,长史府西跨院的雕花窗棂外,槐花的清甜混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正顺着冰裂纹花格往屋里钻。

严长史捏着密信的指尖泛着青白,黄绫上的朱砂小楷在烛影里明明灭灭,像极了他此刻翻涌的心思。

\"圣驾已久未上朝,盯紧洛王。\"

他的目光扫过信末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墨点——这是丞相府独有的暗记。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金鱼袋,鎏金鱼眼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与案头犀角镇纸的血色纹路相映成趣。

密信上的朱砂小楷突然刺得他眼眶发紧,三日前密报里洛王封地盐仓激增的数字,此刻在脑海中与\"盯紧洛王\"四个字轰然重叠。

难怪这位这么急着囤聚盐铁,看来大梁朝的疾风骤雨就来了。

得把河工署的陈峻岳用上,那老小子上个月还在码头收了三船私盐......

\"砰!\"

青铜笔洗里的残茶被拍得溅出飞沫,残茶混着墨汁味溅在袖口,像极了丞相密信上洗不净的朱砂印。

严长史盯着墙上那幅《江州河防图》——上个月才让江州转运使司送来的新摹本,笔尖在\"洛王封地\"四字上划出深深的折痕。

窗外,槐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雪白的花瓣掠过窗纸,投下细碎的影。

他忽然转身走向书案后的暗格,铜锁\"咔嗒\"轻响,抽出半尺高的卷宗——最上面那页,陈峻岳的画像旁用朱砂标着\"河工署提举,月收洛王盐引三千石\"。

\"来人!\"

他甩袖唤来贴身幕僚,将密信往火盆里一丢,火星子\"噼啪\"溅在青砖上,\"明日随驾洛王别苑,就说本长史要查勘河工账目。\"

幕僚刚要退下,又被他叫住,声音压得极低,\"把陈峻岳的小儿子在赌坊的欠据备好——\"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当——当——天干物燥——\"

尾音混着院角蔷薇的芬芳,在暮春的暖夜里显得格外清亮。

严长史望着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槐花瓣正落在《江州河防图》的卷轴上,像极了洛王封地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盐场标记——这盘棋,该从河工署的漕船开始破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