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枪响,清脆而决绝,在空旷的天文馆大厅里,激起了一阵刺耳的回音。
“教授”那张总是掛著优雅从容笑容的脸,在这一刻,彻底扭曲了。
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但他感觉不到。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自己那只被子弹贯穿,血肉模糊的右手。
那只手,曾经是他最骄傲的身体部分。
它可以优雅地执起红酒杯,可以从容地在棋盘上落下决定胜负的棋子。
也可以在键盘上敲出最复杂的代码,窃取国家的最高机密。
可现在,它像一块破布一样,无力地垂在那里。
废了。
和他的骄傲一起,被一颗小小的子弹,彻底废了。
怎么会这样?
“教授”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他的计划,他的布局,他那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艺术品”,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设计的反包围圈呢?
他那些埋伏在钢铁厂外围,准备看好戏的手下呢?
为什么,这群人会像鬼魅一样,精准地出现在他的“神殿”里?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越过那些眼神冰冷的“猎鹰”队员,最终,死死地落在了那几个孩子的身上。
尤其是那个粉雕玉琢,正睁著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著他的小姑娘。
还有她旁边那个,从头到尾都冷静得不像人类的少年。
“你的谜语,太简单了。”
“你以为你在第五层,其实,你连第一层都没走出去。”
那两句话,在他的脑海里反覆回放著。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头。
“教授”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他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色西装上。
耻辱!
这是比死亡更让他难以忍受的耻辱!
他,一个自詡为“神”,將整个奉天市的精英力量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男人,竟然输了!
而且,是输给了两个他连当棋子都看不上的小孩子!
他输给了他认知里的“背景板”!
“啊啊啊啊——!”
“教授”发出一声不甘的的嘶吼。
他那张扭曲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优雅,只剩下疯狂和狰狞。
他想挣扎,想站起来,想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可“雪狼”和几名队员早已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將他死死地按在地板上。
看著这一幕,副手早已嚇得面无人色。
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裤襠里甚至传来一阵骚臭味。
他完了。
他所崇拜的“神”倒下了,而他这个狐假虎威的“神使”,也將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整个大厅,在经歷了最初的混乱之后,迅速地被“猎鹰”的队员们控制了起来。
所有罪犯都被缴械,反剪双手,跪在地上。
等待著他们的,將是国家最严厉的审判。
翟青山没有去看那个如死狗一般被按在地上的“教授”。
他第一时间冲向了林建军夫妇。
“林教授!宋工!你们没事吧?”
他亲手解开了宋晚嘴里的布团和身上的绳索。
宋晚一得到自由,就“哇”的一声,扑进了丈夫的怀里,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积压了数日的恐惧与绝望。
林建军也紧紧地抱著妻子。
这个铁骨錚錚的汉子,在看到妻子安全的那一刻,眼眶也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翟青山看著相拥而泣的夫妻俩,心里那块一直悬著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幸好,赶上了!
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祝云舒也赶紧带著安安跑了过去。
“爸爸!妈妈!”
安安一看到自己的父母,那双刚刚止住泪水的大眼睛,又一次蓄满了泪水。
他挣脱了祝云舒的怀抱,像一只离巢的小鸟,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安安!”
“我的安安!”
一家三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这几天,对他们来说,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现在,噩梦,终於结束了。
看著这感人的一幕,在场所有“猎鹰”的队员,都感觉眼眶有些发酸。
他们见惯了生死,见惯了黑暗。
可每一次,当看到这来之不易的团圆时,心里还是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自豪。
这就是他们战斗的意义!
盼盼站在不远处,看著紧紧抱在一起的安安一家人,小嘴巴微微嘟著,心里也酸酸的,涨涨的。
她觉得,安安好可怜。
可是,他又好幸福。
因为,他的爸爸妈妈,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地走到了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教授”面前。
是苏晴。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
那双总是盛满了忧愁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蹲下身,与那个抬起头的、狼狈不堪的男人,平视著。
“你还记得我吗?”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教授”那张因为疼痛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竟然又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记得她。
一个在他看来,愚蠢、脆弱,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
他本以为,她早就该隨著丈夫的“意外”,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没想到,她竟然还活著。
而且,还出现在了这里。
“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並不好啊。”
“教授”的语气里,充满了恶毒的嘲讽。
他即使沦为了阶下囚,也还是改不了那种用言语刺伤別人的变態快感。
然而,苏晴却笑了。
她的笑容,很淡,却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和……怜悯。
“是啊,我过得不好。”
“我这三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我的丈夫,梦到我的女儿。梦到他们葬身火海的那一幕。”
“我恨你,我恨不得將你千刀万剐!”
“所以,我一直在找你。”
“我放弃了一切,像个疯子一样,追踪著你留下的每一丝痕跡。”
“我以为,抓住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苏晴说著,伸出手,轻轻地,將被鲜血和尘土弄脏的几缕头髮,从“教授”的额前拨开。
那个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
“可是现在,我看到你这副样子,我突然觉得……”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你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