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深山避难所

陈姐的提议,像黑暗隧道尽头透出的一丝微光。

在清源县,即便有陈姐一家的庇护,温晚也始终感觉像站在薄冰上,不知何时就会碎裂,重新坠入冰窟。而南方的大山,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听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可以隔绝霍靖琛所有触角的堡垒。

养胎的日子变得有了明确的目标。温晚积极配合老李的调理,身体恢复得很快。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躲藏,而是开始主动为远行做准备。

她将手头所剩不多的现金仔细分成几份,小心缝在贴身的衣物夹层里。她向陈姐打听山里生活的细节,需要带些什么,气候如何。陈姐也尽心尽力地帮她筹划,把自己压箱底的厚实衣物找出来改小了给温晚,又准备了一些耐储存的干粮和常用药品。

老李则偷偷配了几副安胎固元的药丸,用蜡封好,嘱咐她路上和到了地方应急用。“山里缺医少药,你这身子,千万不能大意。”他反复叮嘱。

一个月后,温晚的身体基本稳定,胎像也稳固了。时机成熟,不能再拖。陈姐联系了她山里的表妹家,对方听说有落难的亲戚要去投靠,山里人淳朴,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出发的前夜,气氛凝重。陈姐做了几个好菜,算是给温晚送行。饭桌上,三人都没什么胃口。

“丫头,这个你拿着。”老李将一个洗得发白的小布包推到温晚面前。温晚打开,里面是一小卷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大概有几百块,还有一张写着地址和联系方式的纸条。

“李叔,这不行!你们已经帮我太多了!”温晚急忙推拒,眼眶发热。她知道,这点钱可能是陈姐一家省吃俭用攒下的。

“拿着!”老李语气不容置疑,“山里不比外面,穷家富路。我们能力有限,只能帮你到这了。地址收好,万一……万一有什么变故,好歹有个投奔的地方。”

陈姐也红着眼圈,紧紧握着温晚的手:“晓芸,到了那边,凡事自己多小心。山里日子苦,但人实在。有啥难处,就捎个信儿回来。”

温晚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头,将这份沉甸甸的恩情牢牢记在心里。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一层薄雾笼罩着清源县。一辆破旧的长途大巴摇摇晃晃地停在县城边缘的一个非正式站点。这是陈姐托关系找的、专门跑偏远线路的黑车,不需要实名购票。

温晚穿着陈姐给的旧棉袄,围着围巾,戴着帽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她背着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旧背包,里面装着她全部的家当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

陈姐和老李坚持送她到车站。临上车前,陈姐又偷偷塞给温晚两个还热乎的煮鸡蛋。“路上吃,补补身子。”

车门缓缓关上,隔着模糊的车窗,温晚看到陈姐抬手抹眼泪,老李拄着拐杖,朝她用力地挥了挥手。

大巴车发动,驶离了这座给予她短暂温暖和庇护的小城。温晚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这一次,是离别的伤感,也是对未知前路的恐惧。

车子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从平原逐渐变为起伏的丘陵,然后是连绵不绝的、郁郁葱葱的山脉。道路越来越颠簸,乘客也越来越少。空气变得清新而湿润,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经过将近十个小时的颠簸,大巴车在一个山脚下简陋的岔路口停下。“到地方了,去白石沟的,就在这儿下!”司机粗声粗气地喊道。

温晚提着行李下了车,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是真正的大山深处,举目四望皆是苍翠的山峰,一条坑洼的土路蜿蜒伸向山里,看不到尽头。空气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按照陈姐的嘱咐,她需要在这里等一个叫“阿旺”的摩托车司机,他是表妹夫家的亲戚,会来接她进山。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忐忑。就在她几乎以为对方不会来时,远处传来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一辆沾满泥浆的旧摩托车颠簸着驶来,骑手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年轻小伙,头上戴着草帽。

“是李婶介绍的,去白石沟的?”小伙停下车,打量着温晚,眼神里带着山里人特有的好奇和质朴。

温晚赶紧点头:“是,我是李晓芸。”

“上车吧。”阿旺话不多,帮她将行李绑在车后座。

摩托车再次发动,载着温晚驶入了那条崎岖不平的盘山土路。路况极差,车子颠簸得厉害,温晚紧紧抓住后座的扶手,另一只手护住小腹。山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不知绕过了多少道弯,穿过了几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山坳里,零星散布着几十户人家,大多是木结构或土坯房,屋顶冒着袅袅炊烟。鸡鸣狗吠之声隐约可闻,宛如一个被时光遗忘的桃源。

这就是白石沟,她未来的避难所。

阿旺在一处看起来相对整齐的院落前停下。“到了,这就是我表叔家。”

一个穿着蓝布褂子、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同样朴实的女人闻声迎了出来,他们就是陈姐的表妹和表妹夫。

“是晓芸吧?快进屋快进屋!路上辛苦了吧?”表妹(温晚该叫表姨)热情地接过她的行李,眼神里满是善意,没有丝毫的盘问和怀疑。

温晚被让进堂屋,坐在粗糙的木凳上,捧着表姨递过来的热乎乎的山茶,看着窗外连绵的青山和近处啄食的土鸡,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这里,真的能成为她和孩子永远的安全港湾吗?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至少暂时,她又一次逃离了霍靖琛的魔爪,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获得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