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事情尘埃落地,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姜衫抿嘴笑了笑。
“知道了。”
沈庄十分欣慰,“行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姜衫忽然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爷爷,听说您晚饭都没有吃,要不我陪您吃点?”
沈庄笑著摆摆手,“不用,老了,中午吃太多积了食,这会儿还不饿,菊园那边已经吩咐下去了,你吃了东西早点休息。”
“……”姜衫扭著脖子凶巴巴瞪著沈兰晞,就知道这傢伙没安好心。
沈兰晞不回应,率先起身,朝沈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厅。
沈归灵和沈清予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出了沁园。
因为联盟的关係,沈清予特意在沁园门外等著姜衫。
两人並肩而行,沈清予心情愉悦,姜衫眉头都快拧成了麻。
真是倒反天罡了!沈兰晞竟然敢当著爷爷的面管束她,关键是爷爷竟然还默许了?照这么下去,她在爷爷心中的地位岂不岌岌可危?!
越想越不对劲,姜衫盯著沈清予上下打量,“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沈清予挑眉,“我还没有帮你说话?要不是我拿视频出来,爷爷真误会了你和周宴珩的关係那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姜衫听出了话外之音,脚步一顿,“什么意思啊?爷爷不是说我喜欢谁都可以吗?”
“这话你也信?”沈清予想了想,歪著头侧向她的肩膀,“前几日周家老爷子来沈园做客,爷爷特意还邀请了小叔叔。”
姜衫愣了愣,当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周家想跟咱们结亲,他们看上了枝枝?”
沈清予盯著她的脸打量,见她完全不在意周宴珩,眼里多了欢喜恣意,“嗯,你现在知道了?周宴珩就不是个好东西。周家前脚才对五叔一家示好,你后脚就招惹上周宴珩,你让五叔和枝枝怎么想?爷爷就算再宠你,也不能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姜衫顿时沉下脸,用力推了沈清予一把,“绝交!”
沈清予不防,差点一头栽倒,堪堪稳住身子一脸懵逼看著她,“搞什么?”
姜衫,“什么我让五叔枝枝怎么想?我看是你会怎么想吧?照你这么说,就因为周家有意枝枝,只要我跟周宴珩有什么就一定是我的错?什么我招惹他,就不能是他勾引我吗?沈清予,我今天算是知道了!原来你一直都瞧不起我?”
“不是……”沈清予没想到一句话惹了这么大的祸,顿时头疼,“我是这个意思吗?”
他本意不过是想告诉姜衫周家的打算,想让她离周宴珩远远的。
“是不是你心里很清楚。绝交!”
姜衫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斗牛般横衝直撞往前跑,最前面的沈兰晞没有防备,被她一头撞进了丛。
“……”
没等沈兰晞髮作,姜衫先发制人指著他,態度恶劣,“你们两个一丘之貉,沈兰晞,我就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绝交!”
骂完气冲冲朝菊园跑去。
“……”
沈兰晞还没开口人就没了影,沉默片刻,起身拍了拍肩上的枝,语气不善,“沈清予,你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我……”沈清予咬牙,当场被气笑了。
沈归灵默默从廊架后走了出来,微笑点头直接越过沈兰晞。
两人並肩时,军章上的银色五角星同时折射著皎白的月光。
*
“张妈,我饿了……”
姜衫兴高采烈衝进菊园,院里的阿姨赶忙从屋里迎了出来,笑著给她张罗吃的。
“小姐,您回来了?晚饭一直给您备著,您是想在院里吃还是回屋吃啊?”
姜衫这才想起张茹已经被她请出了沈园,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就在院里吃吧。”
“好嘞。”
三个阿姨忙前忙后摆满了一桌,姜衫隨便吃几口转身回了绣楼。
刚进屋,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衣帽间、首饰柜、书桌都有整理的痕跡。
虽说她不在家,阿姨收拾房间合乎情理,但没必要连放在抽屉里的东西也特意拿出来重新收纳吧?
看来有人趁她不在家,已经按耐不住了,就是不知道那群垃圾查到了什么?
姜衫不甚在意,决定先泡个热水澡解解乏,今天运动量太大了,胳膊都甩麻了。
*
警署厅。
会议室的人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姜晚意一个人对著窗外的月亮发呆。
“姜晚意是吧?”
一个胖胖的男警员推门而入,对著名单核实了一番,语气不耐,“跟我走吧。”
姜晚意回神,小心翼翼站起身,“去哪?”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你的家属联繫不上无法保释,所以需要將你转移到警署羈押所。”
姜晚意脸色煞白,“我……我没有犯事,我不去羈押所。”
那里都是关押罪犯的地方,要真进去了,她的名声也就没了。
“少囉嗦!现在不是跟你商量,是通知!”男警员抬高了语调,“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还当自己跟那些少爷小姐一样?”
姜晚意犹豫片刻,小声道,“我能不能再打个电话?”
男警员正要拒绝,她立马强调,“我姐姐是姜衫,只要我好好跟她说,她不会不管我的。”
“行吧,跟我去联络室。”
“谢谢。”姜晚意生怕男人后悔,立马跟了出去。
到了联络室,男人跟里面的工作人员简单交待了一番,拿著话筒递给姜晚意,“快点!不要让我们为难。”
“谢谢。”
姜晚意接过电话,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拨通了姜衫的电话。
她跟姜衫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不过是狡辩的说辞,其实她什么都懂。
在方眉心里,最爱的永远是名利。如果姜衫还是她手里的傀儡,母亲或许会因为已经得到的权势而优待她这个女儿,但如果一个女儿脱离了掌控,那么另一个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马场的事闹得这么大,甚至还牵扯到了邻国公主,以方眉的性子是不可能出面保她的。
她也曾想过周宴珩,当初她特意去地下停车场找周宴珩求证,就是为了弄清楚他的目的。
很显然,周宴珩並非她的救赎,这个人甚至比方眉还可怕,求他也不过是从一个深渊爬进另一个深渊。
至於姜衫,她敢撞关鹤,敢鞭打白蒂娜,甚至还敢让周宴珩背黑锅。
她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帮她摆脱傀儡的宿命,也只能是她了。
“嘟——”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
没等那边开口,姜晚意捧著电话,声音轻柔:“姐姐,是我,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只要姐姐愿意帮我,我也愿意帮姐姐。”
“……”
*
掛了电话,姜衫单手托腮,看著窗边的月亮出神。
姜晚意还是上鉤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比三傻关係更脆弱的是方眉和姜晚意的母女之情。
之前她就一直在想,上一世,她是方眉混进名利场的敲门砖,若这一世没有她,傀儡的剧情又会怎么继续呢?
剧目不可扭转,为了保证某些剧情的完整,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换个傀儡继续上演。
上一世,方眉拿她换来了荣华富贵,过著体面优渥的生活,正是因为她承受了方眉所有的恶,所以姜晚意才能分到方眉零星的爱,但姜晚意似乎不懂,非但不感激她,反而恨她入骨。
明知她和沈兰晞订婚,还非要倒贴二房,不顾她的立场对沈归灵大献殷勤,甚至为了逼她下位,连沈兰晞怀疑是她勾结二房杀死爷爷的所谓证据,都是姜晚意亲手送出去的。
她给过方眉机会,也给过姜晚意机会,但毒蛇好像就是毒蛇,她们有自己的行为轨跡,並不受她的控制。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叩叩——”
她想地入神,冷不丁听见窗外下传来异响,原本以为是风声作怪並未过多在意。
没想到一道身影忽然窜上了窗台,月亮被遮住了一半,那人逆著光,上扬微挑的眸光里仿佛有星辰灿动。
四目相对,灩瀲的眸光略有些怔忡。
“……”
沉默片刻,姜衫埋头突然暴动,爬上妆檯对著窗上的人影撞了上去。
种了那么粗的狼牙棒都防不住他,是不是有点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
沈归灵眉心直跳,有沈兰晞的前车之鑑,他丝毫不敢轻敌,一只手掛著窗延,另一手后抱著她的头压在胸前,腰身往上一顶跳进了木窗。
“哗啦——”
梳妆檯面的瓶瓶罐罐落了一地,地面的影子交相重叠。
“……嗯”
沈归灵仰面重重摔在木板上,即使那么重的衝击力还是死死把姜衫扣在怀里,略微起伏的胸膛铺满了三千青丝。
姜衫闭著眼趴在他的胸口,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怔然抬头,两人目光再次交匯。
这次,沈归灵俊美的脸上迎著光,月光落进深邃无渊的眸底,瞬间染上了动情的温柔色。
“……”
秋风拂过窗轩,被吹起的裙摆轻轻拂过黑色的裤腿。
姜衫忽然感觉头皮发麻,这才发现扣著她后脑勺的手烫得跟烙铁一样。
愤怒让她失去理智,想也没想一把拽下沈归灵的手狠狠打了一巴掌。
“啪—!”
姜衫眼角抽动,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掌心都痛麻了。
沈归灵看著被拍红的手背,反手撑地,直起上身,“还不起来?”
姜衫这才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曖昧,正要起身却见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她睨了一眼,慢悠悠起身,抬腿时突然发作对著沈归灵的肩膀一脚踹了上去。
沈归灵偏头,裙摆微微拂过他的侧脸,胳膊卸力故意重重倒地。
姜衫愣了愣,她原本也只是想教训他,但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厉害,一脚把沈龟灵踹翻了?!
不由地心情大好,没忍住对著他的小腿踢了一脚。
“你真当我不敢告诉爷爷?”
以沈归灵的身手怎会躲不掉?但他知道不能躲,因为躲了之后就会有无数脚。
他由著她发泄,捂著被踹的肩膀,“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找你是有正经事是要商量,刚刚要不是你一头往我怀里撞,哪至於会这样?”
这么说倒是她的不对了?
姜衫双手抱胸,“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沈归灵,“我最近看中一个投资,但资金不够,所以想找你借点钱周转?”
“借钱?”姜衫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找我借钱?多少?”
沈归灵,“三个亿。”
“多少?!三个亿?什么投资需要三个亿啊,你造船啊!”忽然,姜衫灵光一闪,盯著沈归灵上下打量,“不会真是造船吧?”
这鱼可是未来的南湾霸主,整个南湾海域包括后来的西湾都是沈归灵说的算。
沈归灵略有惊讶,思忖片刻扶著肩膀起身,“没错,我设计了一款最新的护卫舰,它能解决现在海域上很多局限问题,但……”
他顿了顿,难得有几分不自然,“我没钱。”
“哈?你没钱还敢想三个亿的事?”姜衫被他逗笑了,“这么多钱,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借给你?”
沈归灵,“我不白借,三年后,连滚带利还你一艘巡海军舰。”
姜衫兴趣缺缺,“我又不要成为南湾霸主,要巡海舰做什么?”
沈归灵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如果不要想要,就换成现金折算给你,只会多不会少。”
姜衫斜睨了他一眼,脑子开始高速运转。
以沈家目前的状况,只要三代发展势头越好,二代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如果真是集体联合杀了爷爷,那她必须在二十一岁之前清除所有的障碍。
上一世沈归灵是在爷爷死后才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支军舰,如果这一世他提前成长,说不定会对解救爷爷所有帮助。
念此,她故作高深开口,“我可以借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沈归灵,“什么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