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熊孩子车厢

席于飞也是第一次参加表彰大会,还是铁路局这种大型单位的表彰大会。

不止是铁路内部领导来了,就连上面的领导也来了不少。

很大的大礼堂的舞台上面贴着横幅,写着段车组人员为铁路做出贡献表彰大会。

别说,红纸上面的毛笔字写的还挺有水平的,据说是局里某领导的墨宝。

台下乌泱泱坐了上千员工,机组段组工程组都来了,每个人都穿着铁路制服,板板正正的坐在座位上。

席于飞都不敢往身后看,他们坐在第二排,第一排是没有上台的领导以及他们段组小领导侯老大。身后都是人,每个人眼睛里都带着羡慕与热切,恨不得把他们这群人背后盯出个洞来。

上面的领导给念表扬信,下面的员工呱唧呱唧鼓掌。

几个领导轮流念了好几封有代表性的表扬信,其中有铁路公安写来的,有群众写来的,甚至还有某地方工会领导写来的。

听着那些充满热情洋溢与真诚的话语,席于飞只觉得脸上发烧,脚趾头不停地盖房。他只是拾人牙慧,却没想到成就了一个传奇队伍!

最后,侯长青被请上台,戴了大红花。这家伙还从兜里掏出不知道改了多少版的演讲稿,清了清嗓子就开始朗读。

常峥嵘悄声对席于飞道:“我给写的,自从得到消息就开始磨我,磨了好久,还请我下了三次馆子。”

席于飞伸出大拇指,“常叔厉害,不过为什么老侯不请我下馆子?”

常峥嵘掩住嘴,脸上带笑,“老侯说了,他今天拿到的奖品,都送你。除了那张奖状,因为奖状上写了名字,他要拿回去挂墙上。”

席于飞:……

这次他们组所有人都拿到了奖状,挨个上主席台领奖。

就连刚上段没多久的云穆清也跟着上了台,搁台上站的笔直,可显着他最帅了。

等下了主席台,顿时就有人递了话过来,问云穆清成亲没,有没有对象,有没有看上的人。如果都没有,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家里的姐姐妹妹大姑子小姑子领导闺女孙女还都单身呢。

席于飞满头问号。

为啥他来这么久,咋就没人给他相对象呢?

自己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

咋了?是他姓席的不配吗?

大会结束,老侯又张罗着开了个小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获得的那个代表荣誉的茶缸子,两块毛巾以及十斤粮票两斤肉票都给了席于飞。

就算这样,他也笑的合不拢嘴。

据说这张奖状,是他进入铁路单位这么多年来,获得的第一张奖状,也是他们老侯家的第一张奖状。

简直就是族谱能单开一页的自豪。

席于飞挺理解不了的,他虽然也是这个时代走过的人,但……他上辈子毕竟是个二逼,没有什么个人或者集体荣誉感,只觉得这样的场合令人无法适从,及其尴尬。

但拿着东西回家的路上,席于飞不自觉的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瞧瞧,哥赚的荣誉!!”

云穆清忍笑,“大宝子真厉害,大宝子就是最厉害的。我看还有人拍了照片,大宝子一定是里面最好看的那个。”

席于飞顿时心情舒畅,“咳咳,哎呀,也没有那么帅,一般般啦,哈哈。”

因为现在天黑太早了,他们基本不去席家吃晚饭,而是直接回自己家。

云穆清一进门就开始生炉子,生完了大炉子生二炉子,大锅熥馒头煮稀饭,燃气灶炒个菜,屋里的小炉子还坐了水。

因为天确实冷,席于飞干脆让他跟自己睡一个屋,俩人挤着也暖和,而且只用烧一个炉子就可以了。

因为有云穆清在身边,晚上如果他踹了被子,或者渴了想喝水,都有人帮忙,压根都不用他起来。

这日子,谁过谁舒服。

去西北那边的车一大早发车,他们上段的时候是凌晨四点。俩人裹着军大衣,拎着装的满满的提包,披星戴月的就赶过去了。

到了的时候已经有人比他们还早到,梅雨跟陈龙呵欠连天,眼圈子都是红的。

等到了时间,集体上车,开始例行公事检查车上的情况,打扫卫生,开窗通风。送水的那俩小伙子跟脚踩了风火轮似的,拎着大铁壶一趟一趟的把每节车厢的水灌满,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因为是长途车,车上原本的九节车厢多了四节,一节普通车厢,一节普通卧铺,一节软卧和一节车组人员休息的卧铺。

席于飞他们休息的卧铺间是普通卧铺,上下铺六个,除了原本的四人组又加了个云穆清,其中一张上铺空着,被堆放了一堆行李。

席于飞跟程成睡下铺,主要是因为他俩年级最小,梅雨大师兄怕俩小小子睡觉不老实,在上面如果摔下来也麻烦。

云穆清睡最上面那个上铺,他身手灵活,把住栏杆手一撑,整个人像一条鱼似的,刷拉就“滑”上去了。

这辆车厢还有两个铺间是给机动人员休息的,始发站没有机动人员,但在天黑之前就会有在某个站等着的机动车组人员上车,跟他们换班。

其实长途说起来要比短途轻松,因为有人换班,可以轮流休息。不像短途,一整天都只能自己盯着。

可长途也累,毕竟谁在车上摇晃个三天三夜,身子也受不了。踩在地上的时候都觉得脑子还在晃悠,耳边仿佛仍旧响着火车行使的声音。

去西北的车上可没有去沪市的车上舒服,怎么说呢,乘客人员结构不一样。

沪市毕竟是富裕城市,去那边不管出差还是探亲亦或者做别的,似乎都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这是有身份的行为,极少会做出比较奇葩的事情。

但往西北那边去的大多都是探亲或者回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真没错,整趟车上都散发着一种彪悍气息。

刚关门就有人打起来了,一位彪悍的中年妇女抓着个小伙子狂扇嘴巴子,非说他耍流氓。

小伙子都被揍哭了,说自己只是不小心,被挤得没能站住碰了这位大姐一下。

大姐挺着伟岸的胸脯,“你还往我奶上挤呢,那不就是耍流氓?”

小伙子满脸通红,“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如果耍流氓也不会找你这样的啊!”

“那你还想找啥样的?啊?咋,刚才你没摸舒服啊?”大姐不依不饶。

这是发生在云穆清车厢里的事,席于飞挤过去看热闹,看见云穆清也挤了过去安抚乘客。

谁知道大姐看见他,眼珠子一亮,大声道:“要是你长这样式儿的,摸也就摸了,我认了!”

云穆清的脸当场就红透了,不光脸红,耳朵脖子都红了,吭哧半天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那小伙子也怒了,但怒了一下也就是怒了一下,他看看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乘务员,推了推自己歪了吧唧的眼镜子,“我真没有,我真的是没站稳……”

这声音都弱下来了。

最后这场闹剧以十分诡异的形势平息了下来,席于飞钻进云穆清的休息室,笑的直哆嗦站都站不稳了,干脆靠在云穆清身上捂着嘴无声的哈哈哈哈。

这趟车上的小孩子是真的多,主要是这个年代家家户户生的孩子都多,一出门牵着的抱着的一大串。

等查完票,这群孩崽子就闹腾起来了,爬椅背的,想要上行李架的,嗷嗷乱叫的,唱歌的,哭着闹着要东西吃的。

席于飞被吵的脑瓜子嗡嗡的,那些家长倒是也管,可是孩子太多压根管不过来。按下葫芦浮起瓢,东边不亮西边亮。

一时间,熊孩子的吵闹声,家长的训斥声,扯着嗓子的聊天声,鸡鸭鹅的合奏声,一声更比一声高,如魔音贯耳,对正常人类实行了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声波以及精神上的打击。

这边因为熊孩子抓脏了某位姑娘的布拉吉被姑娘骂了几句,家长立马进入战场,一来一回吵的不可开交。那边因为不知道谁开始在车上吃大肉包子,又馋哭了好几位小朋友。

席于飞眼前一阵阵的黑,只觉得自己高血压都快出来了。

他揉着脑瓜子,掏出本子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两三页,然后撕下来挤着人群去了广播室。

常峥嵘正在广播室岁月正好的读报纸呢,只可惜车厢里没有几个人欣赏他温柔醇厚的嗓音。

“叔,叔诶,来,给你看个大宝贝!”席于飞掏出那几张纸献上,“看看,能成不?”

常峥嵘看着那几页纸,原本悠闲的表情变得逐渐严肃起来,“你在车上发现拐子了?”

别看现在无论去哪里都要介绍信要这个要那个,但这些东西防不住拐子。

尤其是越往穷乡僻壤那边去的车,拐妇女的拐儿童的,就特别多。

“暂时没发现,未雨绸缪嘛。你多读读这个,让车里的那些家长警惕起来,别让小孩子乱窜。否则窜出去找不到了,也是麻烦事。”席于飞没有别的招,只能祭出这种文化型教育来了。

让大家都提高警惕,管好小孩以及管好自己,防备周围跟你套近乎的任何一个人,避免发生惨剧。

那张纸上不但写了这些,还写了如果发现对方有是拐子的倾向,请记住一定要去找公安,或者向周围群众发起求助。

因为现在的人法律意识十分薄弱,遇到事就容易慌乱,不敢找人求助,更不敢去找公安。

席于飞甚至还在最后面写了,抓住拐子,人人有责的口号,力求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你可真是这个,”常峥嵘竖起大拇指,“老侯有你这个徒弟,真是得着了。”